游嘉树低垂下眼神,其实她不怪母亲当年抛弃她,只是那么多年不在一起,终究是生疏。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的猫,就「臭臭」改名叫「肉肉」了吗?因为它和我的乳名重名。”
听妹妹这么一说,游嘉树笑了,她的英短猫咪,以前名字叫「臭臭」。养猫咪的时候她心情抑郁,后来好了,妹妹就坚持要给「臭臭」改名,说和她重名了。
“我为什么叫臭臭?是因为咱妈说她以前打扫厕所时带着我,经常会问我臭不臭?导致我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喊‘妈’,也不是喊‘爸’,而是喊臭。所以就给我起名叫臭臭。”金姊归开着车讲不停,“我告诉你,要是那时候妈再带着你,你的名字也是臭臭,我叫小臭,你叫大臭。”
游嘉树笑,眼里泪花闪烁。
“后来说天天把我放厕所里担心对我身体不好,才不干的。”
“她又去卖红薯。我还有印象,是把我放三轮车旁边拴着,就我腰上拴根绳,系她大腿上。”
“以前不会走的时候,应该还是把我放桶里。”金姊归满脸泪水,抽纸巾擤鼻涕,“后来我就一直跟着她卖红薯,再大一点了就坐旁边的小马扎上等她。”
“冬天咱妈就用大棉袄裹住我,坐在三轮车旁边等她,一等就是一天。”
金姊归说不下去了,哭成泪人。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性了?”游嘉树给妹妹扯纸巾,帮她擦眼泪,“下路了靠边停下,我来开。”
“可能烫头了,一烫成熟,就多愁善感了。”金姊归停稳车苦笑。
“所以,你多给咱妈笑笑。她想你,老记挂你了。”
“你不知道你出车祸躺床上那一年,她没睡过一个整觉,半夜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夜。”
“妈她心里苦,以前晚上老偷偷哭。”一上车,金姊归又开始扯着纸巾哭诉。
游嘉树叹口气,鼻尖泛红,泪花蓄在眼底。她左右看着,努力压抑不让自己掉泪。她和妈妈性格相似,都不喜欢多开口表达什么,但是内心都明白,她相信妈妈也明白她。
“别哭了哈,你看妆都花啦,你还见家长呢。”
“对对对,今天我还见家长呢,别说这个话题了。”金姊归一经提醒想起来正事,赶忙扒拉下化妆镜开始补妆。
“亲爱的,没事,堵车没事,不就一个小时么,我们等会没事,别急哈。”
“妈,你到啦?我们也到啦,现在停车呢,你在哪?南门广场上,好,好,我们去找你。”
化完妆的金姊归忙不停,又是给老婆发语音,又是给妈妈讲电话。
快到五一,商场门口搭建了几处大红色拱门,拱门上金色大字「五一大促」「购物狂欢」在阳光下闪耀,仿佛火苗在燃烧。红绸缎通道上方悬挂着彩旗、红灯笼,在风中摇摆着猎猎作响。门前广场上不少促销展台摆起X展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举着彩色气球或小礼品吆喝着吸引顾客。
“妈。”金姊归喊叫。
金妈妈回头,白色衬衫束在米色高腰裤裙里,脚下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身姿挺拔如松。五十年的光阴和磨难非但没有压弯她的脊背,反而带来岁月打磨过的优雅内敛。微微一笑,眼角荡起细纹,这是岁月走过留下的印记,也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韵味。
“妈,你在看什么?”
“看那边是不是在做风筝?”金妈妈说着走近。
入口处一个摊位前,商场的饭店推出充值送风筝活动,现场彩绘做风筝。
真是有意思的营销,吃完饭放放风筝么?
“哦,「北庭念」,就是我们定的饭店啊。”金姊归嘀咕。
“怎么充值呢?”金妈妈瞅着五颜六色的风筝问。
“您看,小姐姐,我们现在是充2000送200,充5000送1000,充1万送3000。哦对,风筝随便选。”原来风筝只是吸引人过来看的。
“妈,我们充也成。今天能点三四千差不多,他们价位不低。”金姊归向妈妈提议,第一次见家长,她想排场些。
“妈?”正在彩绘风筝的店员小女孩听两人对话张大了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问金姊归,“天哪,她是你妈妈?”
“是啊。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年轻还是说我老?”金姊归眼睛睁大。
“当然是说小姐姐,不,阿,阿姨年轻。天哪,阿姨您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小女孩二十岁上下,扶着眼镜细看,一脸不可置信。
“呵。”金妈妈笑笑,不以为意,没接话,继续看风筝。
“小吴,小吴,你过来。”眼镜妹喊不远处她的同事,“您不信,我让我同事猜下。”
“怎么啦?”被叫做小吴的女孩子抱着宣传单跑过来。
“这样猜吧,她们三个是母女,你猜下,谁是妈妈?”
这话安排的——金姊归一听眨了下眼睛,赶忙抬手摆弄自己的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