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里伸出的那只手已经能自由活动,指尖的绿痕在阳光下泛着莹光,偶尔会轻轻蜷缩,像在试探着触碰空气。林秋石每天都会用沾着潭水的棉布擦拭果实,水珠落在裂开的缝隙里,会激起细碎的涟漪,果实里便会传出极轻的呼吸声,像初生的婴儿在酣睡。
“今天李雪寄来的信说,念安学会走路了,第一次迈步就朝着纪念馆的玉兰花树扑过去。”林秋石放下刻刀,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白皙的手,触感微凉,却带着熟悉的温度,“她说这孩子身上有你的影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痣会跟着动。”
指尖突然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林秋石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屏住呼吸,看着那只手缓缓抬起,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绿痕划过皮肤的地方,激起一阵温热的麻痒——是苏念的气息,比守忆树的花香更清冽,比念秋潭的水更温润。
果实的缝隙里传来模糊的音节,像被水泡过的低语:“林……哥……”
“我在。”林秋石的声音有些发颤,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来,不急。”
这是苏念的魂魄凝聚成形的第三年。陈老先生临走时说,归元阵没有让她彻底消散,反而将她的魂魄与乱葬泽的灵气融为一体,借由守忆树的果实重聚。只是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每长出一寸肌肤,都要耗尽潭底玉兰花积攒的灵力。
暮色降临时,保护区的巡逻员小周提着饭盒过来,看到果实里的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林先生,她的胳膊露出来了!”
苏念的小臂确实从缝隙里探出了大半,皮肤细腻,手腕上还留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在别墅区被鳞片划伤的地方。林秋石接过饭盒,里面是小周母亲做的玉兰糕,蒸得软糯,还冒着热气。
“放在树下吧。”林秋石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只手,“她今天有力气了,说不定能多睁开一会儿眼睛。”
小周放下饭盒,偷偷瞄了眼果实:“专家说这果实的灵力快满了,下个月月圆之夜说不定就能彻底裂开。到时候要不要通知媒体?我觉得这事儿能上新闻头条。”
“不用。”林秋石摇摇头,指尖被苏念轻轻捏了下,“她不喜欢热闹。”
小周走后,林秋石拿起一块玉兰糕,掰碎了泡在潭水里。玉兰花形状的糕体在水中化开,散出淡淡的甜香。果实的缝隙突然张大了些,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睫毛很长,眼角的痣像颗小小的红豆,正是苏念的模样。
“念念。”林秋石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念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是清澈的绿色,像盛满了念秋潭的水。她看着林秋石,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角渗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进缝隙里,激起一圈极淡的绿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难过。”林秋石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你辛苦,再等等,很快就能出来了。”
苏念的眼睛眨了眨,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桃木簪上,绿痕突然亮了亮。林秋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簪子递到她能碰到的地方:“这是给你准备的,等你出来那天,我亲自给你戴上。”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簪子上的纹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守忆树刚绽开的花苞。
月圆之夜到来时,乱葬泽的玉兰花突然全部在午夜绽放,花瓣上的金边连成一片,将守忆树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林秋石坐在树下,看着果实的缝隙越来越大,苏念的身体正一点点从里面挣脱出来,绿裙子的一角已经露在外面,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保护区的专家们躲在远处的观测站里,仪器屏幕上的灵力指数已经爆表,发出刺耳的警报。李雪带着念安也来了,小姑娘穿着迷你绿裙子,被李雪抱在怀里,指着发光的果实拍手:“花!姐姐!”
果实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像蛋壳破碎。苏念的身体彻底从里面滑了出来,落在铺满玉兰花瓣的地面上,绿裙子上沾着晶莹的汁液,像刚从晨露中走出。她的眼睛还闭着,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光尘,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脖颈上的银饰——那枚林秋石一直贴身收藏的玉兰花银饰,不知何时已经戴在了她的脖子上,正泛着温润的光。
“念念。”林秋石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苏念的眼睛缓缓睁开,绿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伸出手,指尖的绿痕轻轻划过他的脸颊,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林哥哥,我回来了。”
观测站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专家们激动地记录着数据,李雪抱着念安,眼圈红红的。守忆树的果实外壳渐渐枯萎,化作黑土融入地面,只留下一根莹白的果核,像根玉簪,落在苏念的手边。
苏念被林秋石扶起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像刚学走路的孩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饰,突然抱住林秋石,眼泪打湿了他的肩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说过,会等你。”林秋石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胸口那道空了三年的缺口,终于被填满了,“就像等守忆树开花,等念秋潭涨水,等所有该来的都来。”
念安挣脱李雪的怀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抱住苏念的腿,仰着小脸看她:“姐姐,你的裙子和我一样!”
苏念低头看着小姑娘,眼角的痣轻轻颤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叫念安?真好听。”
“妈妈说,是念着平安的意思。”念安指着苏念手腕上的疤痕,“姐姐也有疤,和我摔倒的疤一样。”
李雪走过来,笑着擦掉念安脸上的泥渍:“别捣乱,让你苏念姐姐好好歇歇。专家说她刚凝聚成形,不能太累。”
苏念的目光突然投向乱葬泽深处,那里的雾气比往常浓,隐约能看到道青灰色的影子在雾中晃动,速度极快,像在躲避什么。她的绿痕猛地发烫:“有东西在逃。”
林秋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顺着苏念的目光望去,那道影子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像零号病人的邪气,却又掺杂着种更阴冷的力量,带着“死物”的僵硬。
“是母巢的残片。”苏念的声音带着凝重,“归元阵没有彻底净化它,有一小块残片钻进了乱葬泽的地下暗河,吸收了三年的阴气,变成了新的邪祟。”
观测站的专家突然大喊:“不好!暗河的监测仪全部失灵了!河水正在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