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寸进丈,一蹿蹿上了乐无涯的后背:“认罪,那就得认罚。罚你背我!”
自复生以来,乐无涯便将荒废的功夫捡了起来。
若非如此,他非得被这身上陡增的分量压个人仰马翻不可。
好容易站稳了脚跟,乐无涯好气又好笑:“受累问一句,我刚刚撞的是您的肩,不是腿吧?”
“我不是疼的,我是饿的。”
项知是把脸贴在乐无涯肩膀上,那衣服是缎面的,触感清凉。
他惬意地贴了一会儿,又把另外半张脸贴了上去:“为了穿这身衣裳,算起来快一天没吃饭了。被你一撞,头晕得紧,走不动道了。”
乐无涯早习惯他变脸如翻书的模样了。
因为他自己也是此等样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思想运转如飞,一般人跟不上,便只会觉得他们阴晴不定,甚难揣测。
乐无涯猜测,他既这般扭捏作态,便是想把刚才的争执翻篇了。
嘁,小孩子心性。
乐无涯身为老师,自是要护着学生,帮他把这一篇翻过去了。
他取笑道:“没想到七皇子如此爱美。”
项知是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心一时间又跳得没了个章法。
“破衣裳,回去就铰掉,再不穿了。”他掩饰道,“为着能穿下这身衣服,饿得我心都乱了。”
乐无涯腹诽,糟蹋东西,不是个好鸟。
他把项知是往上掂了掂:“都是衣裳迁就人,哪有人迁就衣裳的道理?回去放放量,还是能穿的。”
项知是语调轻快:“你管我呀?”
乐无涯:“不敢。”
项知是见他听不出个眉眼高低,不由急了,脱口道:“那你倒是管管我啊。”
这话对项知是来说,堪称大大的失态。
不待乐无涯发觉,他便自顾自闹了个大红脸。
他果然还是做不来小结巴那种摇尾乞怜的姿态!
他故作镇定地吩咐说:“背我回去。我们的戏马上开始,若是错过一点,我拿你是问。”
“下官大龄未婚,又初来此地,您和我如此亲近,下官清誉可怎么是好?”
“你还想有清誉?”项知是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笑道,“一会儿我当众亲你一口,我看你还有何清誉。”
“这可不好。”乐无涯一步登上了廊椅,面对着清波徐来的池塘,一本正经道,“下官清誉甚是重要,思来想去,还是把您扔水里去为好。”
项知是双腿发力,死死盘住了他的腰,顺便一臂揽住了他的喉咙,掐得他差点没气儿:“那我就跟闻人知府一起下去。死也死在一处。你猜,世人要如何揣测我俩?”
乐无涯和他笑闹过一阵,便罢休了,背着他,一步步向那丝竹歌管之地而去。
项知是伏在他的背上,气顺了,心也宁了。
走到半途,乐无涯拿胳膊肘轻轻一碰他的:“嗳。他怎么会病?”
“想问多久啦?”项知是似笑非笑,“怎么不憋死你呢?”
“求七皇子知会下官一声吧。”
乐无涯自认为自己的身段不值钱,说放就能放:“六皇子虽然不曾像七皇子一样,为下官裁制四时衣物、给下官赠送美食佳肴,更不曾为了让下官一睹烟花盛景,置下了一座楼宇,可毕竟于下官也有提携之恩。如今听他病重,下官如何能不忧心呢?”
项知是被他哄得心花朵朵开,拖长了调子:“他啊——”
说到此处,他却不知想起了什么,面颊刷地一下红透了。
乐无涯听他刚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只当他是说话留一半,有意勾着自己,恨不得朝他小腿上掐上一把。
果然,在沉默半晌后,项知是哼了一声。
“我多说些,好叫你心疼他,让你白白地再气我一场?”项知是蛮横道,“总之死不了就是了!”
不是项知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也是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