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平根儿吹嘘的、所谓和凌总督的那层关系,根本上不得台面。
闻人约将宗曜言行一一看在眼里,确认至少在此事上,他是向着乐无涯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宗曜故意做戏给他看的可能。
替乐无涯收拾了残局后,宗曜与闻人约便准备告辞了。
包县令想随着去拜见乐无涯,被宗曜婉言谢绝,令他在衙中主持事务,稳住人心,并尽快将此次事件的详情报至府衙,届时他们报呈京中,还有可能为他请下些功劳来。
包县令闻听此言,欢欣鼓舞,无有不应。
闻人约牵着马,与宗曜一道在衙役护送下,在荒凉的米溪主街上并肩而行。
“暂时是骑不了马了,腿疼得很。”宗曜扶着腰胯,挺抱歉地对闻人约一笑,“要麻烦守约陪我步行了。”
闻人约试探道:“其实,可以请包县令去见一见闻人大人,当面汇报的。”
“不妥。”宗曜果断否决,“大人刚做了那样的事,身上……怕是不大干净,不适宜见……唔……”
说到这里,宗曜像是又想起了那场惨景,偏过身去,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又回过身来,款款道:“失礼了。”
他举止实在是太过得当,简直要令人心生怜爱了。
闻人约感叹道:“同知大人行事周全,在下实在不及。”
宗曜自嘲地一哂:“我这样的人,不周全可不成。”
他这番话说得点到即止。
但知晓背后隐情的闻人约,立即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当初,宗曜被父亲和兄长拖累,必然是度过了一段被人猛戳脊梁骨的艰难日子。
所以,他得比一般官员更勤谨、更周到、更妥帖,方能摆脱阴影,向上而生。
闻人约不怜悯他那罪有应得的叔兄。
但宗曜确实是被无端牵入了一场是非之中,平白落得了一身骂名。
乐无涯是他恩同再造的师长,叔兄是他骨肉相连的至亲。
对他而言,实在是无妄之灾了。
闻人约言外有意地宽慰他道:“大人辛苦了。”
宗曜一愣,回看向闻人约,似是不解他为何会如此宽慰自己,只得迷茫地一笑。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骤然听得大哗一片。
——斜刺里杀出了两个人,不由分说,将一名护卫在宗曜身侧的衙役当场砍倒!
宗曜不防,被溅了半身的鲜血。
昨夜,两名倭寇与大部队走散,未能逃出城去。
今日县门封闭,他们眼见混不出去,便专挑着四通八达的暗巷四处躲藏,竟是躲过了第一轮的全城搜检。
可阴沟里的老鼠实在是当不长久。
乐无涯一到,便指挥着米溪县的兵士们,五人一队,将所有街巷篦子似的筛上一遍。
眼看要到了十死无生的绝境,二人恶向胆边生,萌生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眼见一个大官模样的人在数名衙役的拱卫下沿街行走,且未骑马快行,二人便抡着大刀,一人劈倒了距离宗曜最近的衙役,另一人则目标明确,直奔宗曜而来!
寒光劈下!
宗曜愣在原地,眼看刀光将近,才向旁侧一闪——
没闪开。
他牵着马,马缰缠绕在手腕上,一时难解。
所幸对面也是激动过了头,准度稍偏,一刀砍在了缰绳上。
宗曜人马分离,一个踉跄摔在了黄泥地上。
随行护卫的衙役们,平时对小老百姓耀武扬威时,颇有一套恶毒的本事,如今遇到真章,立刻化作一群受了惊的鸡鸭,无心恋战,扑闪着翅膀四下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