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管头儿他们被射死了……”
周文焕正坐在监工棚边的马扎上,打着小扇,好驱散这股挥之不去的尸腐气味,见这群人不干正事,聚首私语,他“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他的亲信心领神会,立时扬声喝道:“那边的,干什么呢!”
那几人悚然回头,目光里齐齐带着没打扫干净的戒备、惊惧和不安。
见状,周文焕眼睛一眯,直起腰来,定定地看向了他们,目光如锥。
这帮人慌忙低头,发狠似的铲砸石块,金石撞击声陡然刺耳起来。
无声的暗鬼,于这片废墟之上悄然疯长。
第296章破局(三)
周文昌深知,多少人平素里打狗骂鸡,横行霸道,做足了硬骨头的模样,一旦上了公堂,见了满堂森然而立的水火棍,那副硬骨头都连着膝盖和嘴巴一并软了。
然而,仲飘萍一开口,周文昌便发现,此人是个高手。
他并不巧言令色,也没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解脱罪,安守本分,问一答一。
“何方人士?”
“南亭人氏。”
“之前所从何业?”
“帮人跑腿、押船,传信,做些杂活糊口。”
“来丹绥做什么?”
“回太爷,帮人跑腿。”
“为何要杀我衙役从人?”
“草民不曾杀人,只是自卫,是衙役阿顺突然暴起,执刀杀人,草民前来报案时,已将那把牛耳尖刀呈于堂前。”
周文昌举起一把沾满鲜血的刀:“可是这把?”
仲飘萍抬起眼睛。
那刀银光森然,血污纵横,是用他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包裹着的,和他交上去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他却未如常人一样急急应下,只是恭谨道:“请太爷把刀拿近些,草民看不真切。”
周文昌眼皮一垂,叫师爷将刀递给他看。
仲飘萍细细端详一番后,原样奉还:“大人,不是这把刀。”
师爷与周文昌合作无间,立时虎着脸喝道:“大胆!你难道要指摘我丹绥衙门调换物证不成!”
仲飘萍不疾不徐道:“草民并无此意,只说不是同一把刀而已。”
师爷收敛了凶相怒容,余光瞥向堂上的周文昌,暗赞不已。
在师爷眼里,太爷做局试探,还是颇有必要的。
若此人心中有鬼,急于攀咬,哪会细辨?
太爷当真英明!
周文昌心底却无半分轻松。
他深知,寻常百姓上堂,十有八九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触怒官府,敢索要证物细看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方才虚晃一刀,正是要诱仲飘萍入彀。
只要他看形制大致相同,就草草应下,那他身上立时便添了解释不清的污点。
不过周文昌并不慌张:“你何以确定不是同一把?”
仲飘萍:“这刀是草民从阿顺手中夺来的。彼时,他先欲杀我,我夺过刀来,先照他肩窝搠了一刀,本想制住了他,谁想他转而去掐那幸存之人的脖子,情急之下,草民便持刀连刺他手腕,剁他指背,用力过猛,导致刃口崩缺一角。这把刀完好无损,故非原物。”
周文昌拿出了那把真正的凶器:“你的意思是,这把尖刀是阿顺所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