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张贤弟难做了?”许英叡此行本就没抱着十成的把握,见他踌躇,便也低下了头,“是愚兄唐突了,贤弟莫怪。”
“不是……”张远业抿了抿嘴,终于说出了句完整的话,“……许兄得等等。”
“等什么?”
张远业:“等明守约看完了,就轮到你了。”
许英叡:“……?”
怔忡片刻,他猛地回过神来,望着那个一窗之隔、正静心翻阅着卷宗的身影,诧异之中,眉眼间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啊。
……
乐无涯隔着千百里,把上京官场搅得漩涡四起时,也没忘了在丹绥兴风作浪。
前两日,丹绥县牢起了一场大火。
火是纪准放的,主意是裘斯年出的。
裘斯年的意思是,你我是长门卫,明面上是替皇上办事的,你私下里接王大人的活,已经属于提着灯笼进茅厕——找死了,但既然事已经接下了,若是你什么都不做,回去也无法向王大人交代,不如在县牢里点上一把火,把周家兄弟的生死交给天命定夺,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一篇文章写下来,纪准被哄了个晕头转向,连夜跑去丹绥县牢放火了。
他一边哭丧着脸,潦潦草草地泼洒火油,一边想,对付完这一票,他就再也不干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了,一心跟着裘大哥,捞点偏门、摸点情报,慢慢攒钱修坟便好。
干爹人好,不会怪他手脚太慢的。
而裘斯年转头就把自己的小文章原封不动地交给了乐无涯看。
纪准压根儿就没那个杀伐果断的胆子,因此这把火放得虽然声势浩大,灼亮了半边天际,可硬是连人毛都没燎到一根。
大晚上的,周家兄弟被烟熏火燎地从丹绥县牢里接了出来,押入别地看守。
自知性命应是无虞,周文昌隐约猜到了这是乐无涯计划的一部分,所以态度还算安然。
但周文焕显然是毛了,被押出来时,眼睛都红了。
闻人明恪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这一定是王肃授意什么人下的毒手!
什么脏活臭活都让他们干了,到头来竟要卸磨杀驴?!
真当他周文焕是泥捏的不成?!
把周文焕的火拱到新高度后,乐无涯收拾停当,留项知节在丹绥,名为养伤,实则坐镇,自己则带着汪承、仲飘萍,携一干证据,直奔上京而去。
第325章心计(四)
乐无涯抵京的次日,恰逢皇上大病初愈后的首次大朝会。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巧合。
在四合的暮色中,乐无涯策马行至京郊黄金台西北角,只见一辆华盖罩顶的马车静候在此,一个高挑身影斜倚在狐皮毯子上,于茵茵绿草间自斟自饮,好不自在。
那人听闻马蹄声徐徐而来,摆出纨绔公子姿态,端起一小方玉制的酒杯,斟了小半杯深红酒液,凑到唇边:“哟,这是谁啊?倒是许久未见了。”
乐无涯纵身下马,俯身下拜:“见过七皇子。”
项知是瞧他一眼,评价道:“瘦了。”
乐无涯:“为君效力,分内之事。”
项知是喝了一小口蒲桃酒,醋意十足:“哪个君啊?”
乐无涯蹲下身来:“你猜呢?”
项知是哼了一声:“不猜。”
“等我等多久了?”
“呸。”项知是轻巧地翻了个小白眼,“秋高气爽,大好天气,小七爷我在这里踏青赏景,谁说是等你了?”
乐无涯:“如此悠闲,那看起来皇上他老人家的病确是大好了。”
项知是斜睨他一眼:“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