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至域,云深不知处。
一座悬浮於九天罡风之上的白玉亭台中,两名老者正在对弈。左侧老者身著八卦道袍,鹤髮童顏,手指轻叩棋盘,每一落子都引动周遭灵气如涟漪般荡漾。右侧老者则披著星辰法衣,面容古朴,双眸开闔间似有星河生灭。此二人,正是中天至域成名已久的大乘修士——天机老人与星衍尊主。
突然,天机老人正要落下的手指悬在半空,他那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望向西方遥远的天际,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道友也察觉了?”星衍尊主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轨运行,带著一丝凝重。
天机老人放下棋子,点了点头,指尖在空气中虚划,勾勒出几道扭曲、晦涩的法则轨跡:“西极之地,法则隱现『蚀痕,如附骨之疽,悄然改易万物终末之序……此等手段,非阎不羈那魔头莫属。只是,这『蚀痕之中,似乎多了几分以往未曾有的……『沉寂与『诡秘,其道,似乎更进了一步。”
星衍尊主頷首,目光也投向西方,其眸中星河倒转,仿佛在推演天机:“不仅如此。那『蚀痕蔓延之处,时有『净光闪烁,其意凛然,带著一股决绝的『终结意志,虽显稚嫩,却精纯无比,竟能与阎不羈的魔念分庭抗礼,甚至……略作净化。怪哉,西极何时出了如此人物?竟能与那魔头正面道爭而不落下风?”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与一丝好奇。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寻常爭斗已难入法眼,但这种涉及大道本源层面的碰撞,尤其是能与阎不羈这等凶魔抗衡的新晋力量,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与此同时,另一处隱秘洞天,血煞瀰漫的秘境之中。
一位赤发红瞳、周身缠绕著浓鬱气血之力的魁梧大汉——血煞老祖,猛地从血池中睁开双眼,咧嘴露出一口森白利齿:“嘿!阎不羈那老魔头,居然有人敢撩拨他的虎鬚?还闹出这般动静!有趣,当真有趣!”他神念如同狂暴的血浪,粗野地扫过西方,虽不及天机老人与星衍尊主精微,却也感受到了那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都强大无比的“终结”意境的碰撞。
“传令下去!”血煞老祖声如洪钟,震得秘境嗡嗡作响,“给老子去查!西边那个跟阎不羈放对的小子是谁?什么来路?妈的,这年头,能跟那老魔头掰腕子的可不多见了!若能拉拢过来,或可利用一番……”
某处縹緲仙宫,琴音裊裊。
一位身著素雅宫装、气质空灵如仙的女子妙音仙子,正轻抚瑶琴。琴弦微颤,音波自然契合天地律动。忽然,她纤指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她微微侧首,倾听著风中传来的、常人根本无法感知的法则低语。
“阎道友的『我欲之道,似乎走上了另一条歧路,更加深沉难测了……而那股与之抗衡的归墟之意,坚定纯粹,竟隱隱有『以我心代天心的雏形……看来,这平静了数千年的水潭,又要起波澜了。”妙音仙子轻声自语,眸中闪过一丝忧色,但更多的是一种静观其变的超然。她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音讯已传向她交好的几位道友。
一时间,在中天至域诸多不为人知的隱秘之地,一位位早已不理俗世、闭关潜修的大乘期老怪,或通过推演天机,或凭藉对天地法则的敏锐感知,或通过门下势力传递的消息,都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西极之地那场超越寻常爭斗的“道爭”。
无形的信息网络,在这些站在修真界顶端的存在之间悄然铺开。
“天机道友,可知西极那位道友的根脚?”一道冰冷的意念跨越虚空,传入天机老人心湖,来自极北玄冰宫的冰魄玄姥。
“归墟之意……莫非是上古归墟一脉的传承再现?”另一道苍老却充满威严的意念响起,属於中域皇极宗的轩辕老祖。
“哼,管他是谁!能与阎不羈那廝放对,便是好样的!只希望別太快被那魔头吞了才好!”这是血煞老祖大大咧咧的意念插了进来。
“诸位道友,静观其变吧。此子能引动阎不羈全力出手,其道不凡。然,木秀於林,风必摧之。且看他能否在这场道爭中活下来,再论其他。”星衍尊主的意念平和,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定力。
交流短暂而隱晦,很快便各自沉寂下去。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不会轻易表態,更不会贸然介入这等层次的道爭。但一颗名为“韩无限”的种子,已然埋在了这些大乘修士的心中。他们都在观望,观望这场西极的道爭最终会走向何方,观望这位新崛起的“归墟道主”,究竟是曇一现,还是真有搅动天下风云的潜力。
灵犀境內
血煞老祖那翻腾的血海虚影最先发出轰隆的意念,带著毫不掩饰的兴味:“哈哈!痛快!阎不羈那老小子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总算有人敢站出来扇他耳刮子了!西边那小子,不管他是谁,就冲这份胆气,老祖我欣赏他!”
天机老人的八卦虚影缓缓旋转,传来平和却带著一丝忧虑的声音:“血煞道友,莫要过早下定论。阎不羈的『我欲之道本就诡譎难防,如今观其法则『蚀痕,更是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沉寂之意,恐已非吴下阿蒙。那西极道友的『归墟之意虽纯,然锋芒过露,根基尚浅,怕是……祸福难料。”
星衍尊主的星河虚影中星光点点,声音如同宇宙深处的迴响:“天机道友所言不无道理。然,大道之爭,岂可以常理度之?此子能於微末中崛起,正面抗衡阎魔,其运、其心、其道,皆非同小可。观其『归墟之意,並非单纯毁灭,內里蕴含一股『划定终结的意志,此路……前所未见。”他的语气带著一丝研究者的好奇。
妙音仙子的琴音光晕微微波动,空灵之音响起:“星衍道友的意思是,此子或是一大变数?只是,这变数引发的风暴,恐非西极一隅所能容纳。阎道友若被逼至绝境,以其心性,掀翻棋盘,拉著半个修真界陪葬也並非不可能。届时,我等又该如何自处?”她的担忧显而易见,倾向於稳定。
“哼!妙音仙子就是太过谨慎!”血煞老祖的血海翻涌得更剧烈了,“阎老魔是什么货色你我心知肚明!他若更进一步,这中天至域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现在有人能牵制他,甚至可能伤到他,这是天大的好事!要我说,暗中给那西边小子行些方便又如何?让他跟阎老魔咬得更狠些!两败俱伤才是最好!”
一直沉默的轩辕老祖,其龙气虚影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带著一种皇者的权衡:“血煞,莫要只图一时痛快。此二人之道,皆涉及『终结『寂灭,无论谁胜谁负,於这方天地生机而言,恐非吉兆。那韩无限若胜,其『归墟之道会引领世界走向何方?是秩序下的终焉,还是彻底的虚无?此间分寸,难以把握。”
天机老人接口道:“轩辕道友所虑极是。老夫推演天机,只觉西极上空迷雾重重,杀机暗藏,更有……一丝引动上古禁忌的徵兆。阎不羈恐怕所图非小,非止於一人之胜负。而那韩无限,便是这盘棋上最关键,也最不稳定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