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和太后颔首,她是严守着后宫表率的,不应该问的事情从不多问,不过身处皇宫历经两代君王,她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麻烦,以前永泰帝夙兴夜寐都不能解决,实在是朝廷的弊政。
她禁不住思索若是能再缓一段时间,让农事推行就好了,不过她又很快警醒,这些铁矿铜矿产区的安抚使拥兵自重,交上来的铜矿铁矿数量不足,谁也不知道他们开采了多少出来,又有多少百姓被强征为矿区农户。
邵鄞饱读诗书,对矿区的情况更了解,关税不过占产量的十之一二,实际官员和矿主抽成有一半,甚至将附近的农户栽赃后让他们在矿区做工抵债,父子相承,所得还不够家里开销,而且影响当地的农田耕种,不少农户担心被扣押在矿区,当地的土地又容易被矿区夺走,直接卖了土地背井离乡的也有很多,长此以往,矿区的地方不仅没有繁荣起来反而愈发萧条。
至于金、银、铜铁着几类,前者还好一些,因为有官兵时刻把守,而且一直是钦朝的控制范围,所得尽数上交国库,再由国库统一安排,矿区官员纵有贪墨,数目一旦对不上就是抄家的罪名,他们也不敢过于贪污,而且官员调换时矿区的账目是要平帐的。
矿产里最难以控制的是铜铁矿,官营矿业由士兵和罪犯劳动所得,所有矿产全部上交,这些官兵往往几十年而不换,贪污所得威逼百姓无所不为,官员也是在当地经营数代,每次朝廷下定决心治理,被派去矿区的官员贪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路上,就是能在当地做官也是“流官”。
矿冶税收连年降低,而且这也影响到兵器铸造与国家安危相关。
“由皇后处理吧。”慈和太后想一想就禁不住头痛,对邵鄞道,“兄长,最近刚得了几颗宝石,内侍省打了一套金厢点翠嵌珠宝首饰、一套金厢累丝牡丹珠宝首饰,带回去给嫂嫂和霜儿吧。”
第84章忆昔花间相见后
夜深露重,容从锦把看过的军报放到一旁,微一沉吟拿过来又添了一笔。
突厥内部征战不休,按照之前约定买的马已经送到,漠北军不愿再按照盟约给漠北赐金,试图一战被他压下了。
反而又从不服可汗统治的苍突厥部落手中又买了五百匹骏马。
容从锦轻声叹息,漠北军的老将虽然年迈,但依旧性烈这是好事,不过朝政之事,最好还是稳妥。
红烛烛火逐渐暗淡,太监进来又换了烛火,纯金的蟠龙灯柱边缘都被灼出了流淌的耀金色。
“君后…”扶桐进来,附耳在容从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医来了么?”容从锦骤然变色,忙起身。
“已经来过了,陛下不让我们告诉您。”扶桐跟着道,“晨起略微有些发热,不知为何下午吃了些安神的药反而烧得厉害了。”
容从锦匆匆回了景仁宫,顾昭喝了些茶正拉着锦被睡觉,只是他身上不舒服,面庞泛红睡得也不安稳,容从锦轻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果然是略高的。
“从锦。”顾昭被他碰触叫醒,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却无力的又摔了回去。
“歇着吧。”容从锦连忙按住他,又给他掖了被角,轻声道,“陛下要用些果子么?”
顾昭摇头,他发热时眼眸依旧如星辰明澈,贪恋的注视着皇后,容从锦被他瞧得心中一酸,忍不住埋怨:“您既然清晨不适,还上朝。”
扶桐都知道他不舒服,他却全然不晓,晨起又在御书房看了会奏折然后回来跟顾昭一起上朝。
“朕想陪着你。”顾昭嗫嚅着低声道。
容从锦勉强道:“我去见太医,陛下睡一会我就回来。”
顾昭信赖的颔首,容从锦走到屏风边,回首恰好与还在侧着头望着他的顾昭视线相撞,顾昭觉得自己被抓包了,尴尬一笑,连忙转过首装睡。
“陛下向来身体强健,怎么会发热?”容从锦询问太医。
“偶感风寒也是寻常事,正如君后所言,陛下体魄强健,只需一两副汤药,安心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太医院院判本来被叫来给陛下诊脉很是紧张,不过搭脉后就放心了,此刻气定神闲的行礼回道。
“嗯。”容从锦微放下心。
太医院院判写了药方呈上来,容从锦正看着药方,院判道,“或许是时节变换的缘故,长春宫和…那个罪人的宫里都病了。”
“太后如何了?”容从锦忙问道。
“比陛下早两天发热,已经好了。”正因为是一样的毛病,太医院院判才如此有把握。
容从锦心中稍定,又问起青鸾宫的那一位,太医面露难色,低声道:“不敢欺瞒君后,那个罪妇怕是…太医院会尽全力的。”
“你们尽力医治吧。”容从锦微微蹙眉,“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太医院没有的直接从内库取,不必吝惜。”
贤妃被囚禁多年,身边侍从婢女遣尽,只留一个嬷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又疯癫,在宫中难以生存,容从锦已知顾昭高烧得了痴症的始末,如今皇子聪敏也佐证了他的想法,可是面对贤妃这个始作俑者他却总是难以忘记公主来见他的那晚。
罢了,容从锦深呼吸,公主再嫁只做了一个妾室,在突厥那种虎狼窝里无立锥之地,贤妃纵然要千刀万剐,也得顾念着公主才行。
顾昭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醒来时紫檀拔步床外琉璃宫灯上拢着一层薄纱,暖橙色的烛光温柔渗漏出来,身旁人一直握着他的手,他一有动静立刻醒了过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