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杯盖被不轻不重地放在了茶盏上,发出一声轻微但鲜明的声响。
三九肃然一顿,心中一慌,抬头看黎安在,见自家老爷仍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继续说:“不过老爷您回来了,那些揣测都是子虚乌有,就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表露出封妃的意向,要是有,老爷您的仕途就安全了。”
“你知道的倒是多。”黎安在垂眸,将茶盏放回去,笑,“可惜了,就算没有意向,我的仕途在突飞猛进了。”
“啊?”三九愣愣。
“三九。”黎安在不想跟三九掰扯,开口吩咐,“你拿一张银钱,去市集上买些新的布料,拿去裁缝铺缝几身我的里衣和中衣,外袍家里有几件,够的话不用买。”
“老爷?”
黎安在继续说:“要是有剩的,再去随便买些生活需要的零碎回来。”
三九懵了,头上冒出一个问号:“这钱,您不买药了?”
黎安在勾唇一笑,垂着眼,很是悠然的姿态,声音里染了些浅浅的笑意:“不用买药了,有人包揽了我最近治病的所有汤药。”
直至手下离开,燕歧面上不显,背过身时,暗卫卫三在房梁上看得清清楚楚,自家主子背过身,用袖袍遮掩住下半张脸,却怎么也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和眉眼间晕染开来的笑。
在屋内像个没头苍蝇一般溜溜达达,一会儿揪一揪窗边好好长着的兰花,又把书架倒腾出来,然后一本本放回去,重复了好几遍。
卫四:“……”
卫四嫌弃地往一旁躲了躲:“你想死别带上我。”
燕歧听见了,但他心情好,不打算追究。
他没抬头,收回视线,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本王还有两日便能娶到安安。”
然后发出了一声愉悦的笑,抬手按在耳后,温柔又轻缓地抚摸着耳后的短辫,指尖轻轻触碰扎在短辫中的红绳,眼神柔情脉脉如一汪春水,充满着缱绻的追忆,轻声呢喃。
朝臣们:“?”
“那这婚书和请柬……?”
朝臣们:“……”
不是,他有病吧?
黎安在坐在石桌旁,事已至此,今日便不用再去监视燕歧的行踪,黎安在没穿往日简朴的黑衣,而是穿着一身千山翠色的半甲窄袖衣袍,长发用红绳高束,而衣襟刺绣中淡雅的青绿衬得少年肤色白皙,双目更明亮,白色半挂蓬松实心煤球趴在他的腿上睡懒觉。
黎安在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过煤球的脊背,忽然被这么大声吓了一跳,茫然抬头,呆毛一抖,赤金色的桂花瓣落在头顶。
煤球被惊醒,咪呜一声跳下黎安在的大腿。
“诶……煤球……”
黎安在眨了眨眼,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似乎所有人都没有阻拦佘远的意思,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眼看着佘远把剑鞘一扔,就要这般拎着长剑冲出门去,只能赶忙站起身,一把拦腰抱住他,艰难往回拖,不让他走。
“师兄!师兄,冷静师兄!”
第24章合卺
所以害怕么?愤怒么?
黎安在茫然抬头,他不知道。
应当是不怕的吧,毕竟他意图暗杀燕歧三次、四次,换作谁都不会容忍一个对自己怀有杀心的人,和自己朝夕相处。
所以该害怕、愤怒的应该是燕歧才对吧?
黎安在长这么大头一回做春梦,就持续了好多天,好几天来,都是燕歧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容,然而梦境有其自我防御的机制,黎安在看不清最后是如何纠缠的,便先被吓醒了。
恐怖、恐怖。
“朕让勾弘扬在清露宫备了汤池,先去沐浴,然后在殿中歇息。”
燕歧不容分说地将后续事宜安排好,带黎安在向后宫走去。
秋色总是晕染的很快,短短几日功夫,原本还只是浅浅涂抹了一层红色黄色的枫叶今日再看,已经完全被浓妆艳抹的赤色覆盖,绚烂极了。
黎安在静静地跟在燕歧的步子后面,抬头仰望高远的天和浓重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