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副身体的反应慢了一点,力气在小,仅仅晃神一秒,眼前便一花,天翻地覆的一瞬间,他感受到止戈剑柄被争夺的力道,手腕被一道大力掰开,黎安在挣脱不开,只得手腕一转,两指并拢,使了巧劲,砰地一声敲向剑身。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二人身位颠倒,黎安在被掐着喉咙按在地上,双手被燕歧攥着断链的一端束缚在一起。
咣当一声。
燕歧在他愣怔的功夫,用手中烛台上的火焰,分别点亮了床榻周围的灯火,渐渐的,暖盈盈的烛光将内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将被褥都晕得温柔极了。
黎安在身子渐渐回暖,冷汗消下去,指尖的温度逐渐回升到了正常的体温。
燕歧凑过来,伸手摸摸他的指尖,松了口气。
“爱卿怎么这么胆小,一个梦魇罢了,何至于吓到失神?”燕歧笑,烛火将他的眉眼勾勒的舒缓。
黎安在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燕歧的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像是抱小朋友一样,将人一把抱进怀里。
好孩子,受苦了。
他知道帝王之路的孤独与凄冷,黎安在下定了决心。
既然上天让他在百年后盛世不再的大魏重新睁开眼,那他便陪着当世的帝王,重铸盛世。
而黎安在不知道的是,他怀中,燕歧凤眸震惊地睁着,身子猛地僵住,近乎屏住呼吸,感受着身上覆盖着的温软。
昨日泡了药浴,此刻眼前人的发丝柔顺,带着淡淡草药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投怀送抱。
暖盈盈的烛光,床榻帷幔轻摇,影影绰绰,勾勒出或深或浅的阴影。
将氛围衬得,有什么心思从心底暗暗滋生。
燕歧喉结剧烈滚动,他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蜿蜒凸起,硬生生克制住了身前人按在床榻上的欲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这人身体不行,还没好利索,经不住折腾,在不能再动手依次,彻底将这么有趣的人吓跑了。
黎安在只为后世子孙的荒谬黯然伤神了几秒,就振作起来,将燕歧松开,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年轻的帝王。
烛火倒映在黎安在漆黑明亮的眼眸中,愈发明晰,显得双目炯炯明亮。
燕歧品了一下盯着自己的眼神,忽然间有点退缩,那眼神,不好说,像是农民看见了不要钱的牛马。
黎安在说干就干,既然为了大魏欣欣向荣,那就得从皇帝抓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忽然不困了,抓着燕歧的袖子问。
黎安在这次发烧,感染了风寒,身体底子本就差,所以一受凉,就生个不大不小的病。
御医给他开了和治疗心疾药性不冲突的药,叮嘱了几句好好卧床休息的话,然后趁青玄没回来,心有余悸地拎着箱子跑回宫了。
黎安在幽幽盯着桌上的两碗黑漆漆的汤药,自暴自弃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眼一闭,像是亖了。
亖了一会之后,黎安在蹭地一声坐起来,一口气把药都干了,然后换好衣服,瞒着三九,出门去浪了。
哼哼,可笑,区区风寒,区区发烧。
想当初他在北疆驰骋杀敌,前一战受了伤,伤口感染,发了高烧,第二日仍然披甲上阵,混战中一戟将对方主将斩下马。
所以他现在即使在发热,在不耽误出去看看乐呵。
黎安在凭借着脑中对京城街坊稀薄的记忆,磕磕绊绊撞见了一条繁华的市集。
一百年过去了,京城的样子变化甚大。
人流熙熙攘攘、来来往往,黎安在只身站在穿行的人群中,望着如今的大魏。
市集上多了很多他上辈子没看到过的新奇玩意,那边是新竹编,编出了忍冬花的样子,木制的竹香,沉稳淡雅,再往里走,开了个糖水铺子。
黎安在眼睛一亮,嗖地钻进了糖水铺里。
两侧有桌椅,大人牵着孩子,桌上摆着精致漂亮的冰碗,黎安在打眼一扫,看见了各种果脯蜜饯、应季的菊花酥醪,还有很多他辨别不出的,应该是他死后才有的新鲜甜食。
星眸亮晶晶的,黎安在蹲在招牌跟前,一条一条看。
他点了份糯米藕,埋头桌前,吃吃吃。
赤玄止步门外,隐藏在市集的阴影中,下笔飞快,唰唰地记录着黎安在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