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局促地低着头,领襟后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如脂膏般细腻,肌肤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微的伤疤。
燕歧没有说话,他不知道黎安在为什么要牵他的袖子,但并不妨碍他随意地将自己的袖子塞进黎安在手里。
手里冷不丁地多了点柔软冰冷的布料,黎安在下意识抓住,笼在手里,错愕地抬眸,目光措不及防撞进对方眼中。
猛的一对视,少年刺客不知怎的,耳尖蹭的泛起一点红,迅速别过头去,放下手中的雪白袍裾,噔噔噔地往前走去。
少年落荒而逃,一头扎进黑暗里跑了好几步,又转过头,冲他喊道:
“燕歧,我在沧浪亭那边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跑了,甚至用起了轻功。
一切重归寂阒。
袍裾没人仔细笼在手心里,再度垂落下来,像一片冰凉的雪。
燕歧独自立在原地,变回了昭肃帝,俊美萧肃的面容冰冷淡漠,看不出是有情还是无情。
经过一小段突如其来的插曲后,静候在原地的臣僚再次动了,未发一言,无声地簇拥着年轻的帝王继续往前走去。
人来人去,惟有水廊下江波不动。
风吹起沧浪亭五角的琉璃灯,烛火飘忽摇曳。
黎安在站在王守真身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明面上的身份是个落魄儒生,一介儒生怎会认识王氏长公子,甚至能做主牵线让长公子出来会晤。
这可有点解释不通。
黎安在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左右燕歧也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个破绽,倘若他问起来,随口应付过去就是了。
王守真刚到不久,但对方区区一介门客,位卑言轻,竟然比他来得还晚,这让他有一丝不悦。
看着黎安在的面子上,王守真什么也没说。
远处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提灯而至,他从朦胧昏黄的水廊中走出,所到之处,烛光粲然冰冷,雪白袍裾在灯下寒气森森。
煞气。
王守真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这个词。
看似内敛温润,实则满手血腥。
黎安在这么单纯,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黎安在已经伸手朝燕歧招手,坐在王守真身边,他不好大声说话,只能打手势告诉燕歧:“燕歧,燕歧,我在这儿!”
燕歧远远看了他一眼,旋即提灯走进沧浪亭,十分自然地在黎安在身边落座。
这下黎安在的左边坐着王守真,右边坐着燕歧,两面夹击,气氛坠至冰点,黎安在浑然不知,对燕歧道:“这是王家公子王守真,”转头对王守真道:“这是燕歧。”
这是燕歧。
听到短短的介绍,燕歧乌安纤长的眼睫微眨,眸底倒映着黎安在漆黑柔软的发旋。
按理说黎安在介绍过后,身份较低的燕歧应当主动向王守真寒暄几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黎安在身边,仅此而已,就像是来走个过场的。
王守真的眉心跳了跳,作为琅琊王氏的长公子,他很少需要对人笑脸相迎,大多是别人主动捧着他,顺着他,即使是出自建章燕氏的同辈,在他面前不说礼敬三分,起码也会主动开口,不让气氛冷场。
区区一个门客,竟然也敢如此怠慢。
或许……
他不止是建章燕氏的门客呢?
这个念头骤然浮现,惊得王守真出了一身的冷汗,燕歧,建康人士,倘若他说的是真的,建章京师,那可是天子脚下,多少天潢贵胄。
难不成他是乔装打扮的王公贵族?
但黎安在难得学聪明了一次,他若是立刻回答,非得叫师兄师姐误会不可,所以他机灵地故作思考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讨厌。”
“哦?”佘远眼神一锐,咄咄逼问,“那你就是喜欢他咯?”
“我……”
喜欢?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