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这么说你啊?”江弘景越想越替方秋白委屈,他刚开始只是觉得秋白哥哥可能因为洁癖不习惯村子里的环境,没想到过来一看气得他火冒三丈。
“先上楼吧,”方秋白看起来异常冷静,握着他的手腕牵着他上楼梯,“你先给江叔叔和姜阿姨打个电话说一声,现在太晚了,先住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动车站,你除夕怎么能不回家在外面,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那我干嘛来了啊!”江弘景发现生气的居然只有自己,受委屈的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更生气了,忍不住甩开方秋白的手,堵在房间门口不肯进去。
刚刚发飙的江弘景是方秋白没有见过的模样,有些陌生。
记忆中的江弘景会撒娇讨宠让人喜欢,会调皮嘴欠得让人恨不得抽他一顿,也会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地冲过来为他挡刀,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怒气冲冲地主动挽起袖子替他出头。
但这并不会让方秋白不舒服,反倒让方秋白在意外的同时感到几分……心安。
是错觉吗?
江弘景好像不能再用“不懂事的弟弟”来定义了,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起码是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成长和成熟了许多,只不过在自己面前改变不多罢了。
方秋白第一次不是以“兄长”的保护者身份,而是平等地和江弘景商量:“先进屋吧,你不是问为什么吗?”
他的平静让江弘景很不爽,江弘景盯着他看了会儿,怒气未消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还是走进屋关上了门。
“坐吧。”方秋白倒了杯热水给江弘景暖手。
江弘景往四周望了一圈,感觉没有自己能坐的地方:“我穿着外衣,就不坐床了吧?这屋子怎么连椅子都没多的呀。”
“没关系,”方秋白知道他是惦记着自己的洁癖,“这几天都是这样的,将就一下吧。”
江弘景顿了顿,心头又不受控制地随着心酸冒出恼火来了。
这些人什么意思啊!怎么能这么委屈秋白哥哥?!
他固执地站着没动,东张西望认真思索起来。
方秋白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出问题了,居然闪过江弘景会脱掉外裤套在膝盖然后撅着屁股坐床上的猜测,身体在理智之前先做了行动——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江弘景在床边坐下了。
江弘景愣了两秒,目光垂落在方秋白抓着他手腕的手指上,心酸里又冒出一抹甜蜜。
——都这么苦了,秋白哥哥还对我这么好,我果然应该为他肝脑涂地五马分尸!
“其实我回来的次数不多。”方秋白没等他发问,主动解释,“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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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开始,
应该是五岁吧,
我第一次跟着我爸回来。”
“我现在的奶奶是我亲奶奶去世后我爷爷再婚的,我爸现在的这些兄弟姐妹都是同父异母的,所以关系不亲近,而且早些年也是因为和爷爷闹了矛盾才一个人出来打拼,做出些起色的时候遇见了我妈妈,不过我妈妈家里条件比较好,帮衬了爸爸很多。我爸爸说不在乎儿子跟谁姓,我就随我妈妈姓了。”
“但是这个举动对我爷爷家来说是不能原谅的,但另一方面又算是我爸高攀我妈,所以谁都不敢当面有异议。”
“爷爷的这些子女就撺掇说我爸爸是家里的大哥,得帮衬着家里,虽然我妈也觉得这些人很势利,但那毕竟是我爸爸的父亲,她还是劝我爸爸回家来看看的。当着我爸的面,那些亲戚都夸我聪明,说他们教得好,我爸妈对我一直是鼓励式教育,我爸虽然不爽他们,但还是很高兴地跟其他人说我是他的骄傲。”
年幼的方秋白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在父亲面前会亲亲热热地抱起他的叔叔姑姑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能够最清晰地感受到隐晦的恶意。
父亲在外和亲友周旋时,爷爷会把他单独叫进屋子里,问他为什么不跟爸爸姓,要跟妈妈姓。
他也不明白,所以懵懂地发出疑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得跟爸爸姓,爷爷才会更喜欢你,不然以后等你有了弟弟,他跟爸爸姓,你就不算爷爷的孙子了。”邵老爷子说。
五岁的方秋白看着那覆着一层阴翳的浑浊眼睛,有些害怕地攥了攥手里的糖果,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