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既承认了交易的事实,撇清了叶修对叶天结局的责任,重申了对叶安的合作承诺,又巧妙地将自己的定位从一个参与者,拔高到一个超然的观察者。既回应了公孙美人的质疑,又让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以抓住实质的把柄。顿时间。叶安听得神色变幻,似乎稍稍安心,但又觉得难以完全把握。而公孙美人,则深深地看着叶修,眸中光芒闪烁。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她最初预想的还要难以捉摸和危险。叶修看似抛出的“石子”,可能都会在未来的棋局中,激起无法预料的波澜。公孙美人深吸一口气,知道再绕弯子已是无用。她抬起眼眸,目光清亮而坚定地望向叶修,决定将话挑明。“乾王殿下。”“美人直言,望殿下勿怪。”“殿下之才,鬼神莫测,无论于墨家军械,还是于这朝堂棋局,皆堪称执子之人。”“二殿下今日之下场,足见其心性浮躁,难成大事,更非可倚重之明主。”“殿下既已与六殿下合作在先,何不专心致志?”“若殿下愿倾力相助,六殿下必以国士待之,墨家资源,未来……”“那个位置的便利,皆可为殿下所用。”“反之,若殿下继续似此番般,将利器亦示于二殿下,恐会引火烧身,令局势更加错综复杂,于殿下自身,亦非安稳之道。”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核心意图。“故而,美人今日恳请殿下,能否莫再与二殿下进行如此深度的合作?”“至少,在军国利器一事上,望殿下能有所取舍。”她打得不仅是明牌,还是直球。她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八王爷,会如何应对,到底有没有资格让自己下定某些决心……叶修听着她这番“推心置腹”的言论,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丝毫未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轻轻“哦”了一声,蒲扇停顿在半空,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公孙美人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公孙小姐这番话,听着真是语重心长,处处为我着想啊……”“不过,我怎么听着有点像在教我怎么下棋,怎么选边站队的意思?”“所以,你在教本王……做事?”最后这几个字,他问得轻描淡写,却让公孙美人脸色骤然一变!她能感受到叶修话语里那份从容不迫。但唯独是……没有生气!按理说。自己那般直白,叶修应该会生气,但没有。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叶修的城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她正欲开口解释。叶修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叶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六哥,公孙小姐今夜这番肺腑之言……”“也是你的意思?”叶安被叶修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心头猛地一咯噔!他看见叶修虽然笑着,但那眼神深处可没有半分暖意!他跟叶修打交道的这些日子,早就看出了叶修的性子。看似散漫,实最厌恶被人胁迫或安排!公孙美人这番话,虽是出于为自己考虑,但方式太过直接,俨然已引起了叶修的反感!若是让叶修误以为这是自己授意前来施压,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信任,恐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八弟!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叶安慌忙站起身,连连摆手,脸上挤出的笑容带着几分急切和尴尬。“美人她……也是关心则乱,言语或有失当之处,但她绝无指点八弟之意,更非为兄授意!”他赶紧转向公孙美人,不停使眼色。“美人,八弟自有决断,我等只需诚心合作,尽力提供便利即可,岂可妄加干涉?”“快向八弟赔个不是!”公孙美人见叶安如此反应,心中有点儿失望。叶安,终究没有和叶修对抗的底气。若叶修是一枚棋子,那叶安就需要成为执棋人。可如今。棋子已经骑在了执棋人的头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起身,对着叶修盈盈一福。“是美人失言了,思虑不周,言语冒犯,还请乾王殿下海涵。”“殿下深谋远虑,非美人所能揣度,日后绝不敢再妄议。”叶修淡淡一笑。“六哥言重了,公孙小姐也是一片好意,何须赔罪。”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语气重新变得懒散。“罢了罢了,夜色已深,这些琐事就不提了。”“合作之事,我既答应,自会履行,至于其他……”“我自有分寸。”“六哥,公孙小姐,请茶。”叶安和公孙美人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连忙重新落座,端起了茶杯。只是亭中的气氛,较之先前,已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不多时。茶凉话尽,叶安与公孙美人便起身告辞。叶修并未远送,只让瞎乍浦代劳,送至府门。马车辚辚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但车厢内气氛沉闷。叶安终于忍不住,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开口。“美人,你方才为何如此鲁莽?”“那些话,私下与我说说便罢,怎能当着八弟的面直接挑明?”“你可知他性子看似随和,实则最厌被人摆布指点!”“万一惹恼了他,我们之前的努力岂不前功尽弃?”公孙美人望着窗外流动的夜色,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我并非鲁莽,方才之言,半是真心,半是试探。”“试探?”叶安一怔。“嗯。”公孙美人转过头,看向叶安,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我想看看,面对如此直白的‘劝谏’乃至近乎‘胁迫’,他会作何反应。”“是勃然变色,还是虚与委蛇,或是……”“如方才那般,轻描淡写间便将压力化解于无形,反而让我们陷入被动。”叶安闻言,仔细回想叶修当时的反应,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依旧心有余悸。“原来如此……”“可即便如此,也太过冒险了!”“你方才险些坏了大事,若他因此心生芥蒂,我们便难了。”公孙美人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叶修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睛,以及那晚在雨中被他制住,轻薄的情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那种完全被看穿,被掌控的感觉……到了今日,依然让她心悸,却又带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叶安的担忧固然有理,但比起叶修那深不见底的心机,和难以揣度的行事风格,叶安的反应显得如此……单薄。见公孙美人不语,叶安以为她心中不悦,语气放缓了几分,带上些许歉意。“美人,我方才语气重了些,也是心急所致。”“你一心为我筹谋,我岂会不知?”“只是八弟此人,非同一般,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步步为营才好。”“请你……莫要太过在意我方才的话。”公孙美人这才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依旧惜字如金:“殿下言重了,我明白。”叶安看着她清冷的侧颜,心中一动,想起另一件事。“对了美人,今日父皇私下召见我,又提及我们的婚事。”“父皇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尽早完婚,也好……”“殿下。”公孙美人忽然轻声打断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色,“我忽然有些头疼,想静一静,休息片刻。”叶安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看着公孙美人闭上双眼,明显不愿再谈的模样,他张了张嘴,最终将所有话语化作一声叹息。然后。默默咽了回去。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马车先将叶安送回六皇子府,然后载着公孙美人返回公孙府。回到闺房,屏退了侍女,公孙美人却毫无睡意。她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自己的面容。叶安的谨慎,怯懦,与叶修的强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需要她时时在背后提点,甚至要为他出面应对尴尬局面。另一个却能将她和叶安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她屡屡受挫,却偏偏……生不出多少恶感,反而有种想要去挖掘对方的冲动。她知道。自己的心乱了。彻底的乱了……她猛地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唤来贴身的心腹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丫鬟面露讶异,但还是点头领命。片刻后。公孙美人换上一身深色的简便衣裙,用斗篷遮住头脸,在丫鬟的掩护下,悄然从公孙府的后门离开,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她的目的地很明确……乾王府。下一秒。她敲响了大门。门扉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露出宁红夜清冷的面容。她看着门外裹在深色斗篷里的身影,似乎毫不意外。以至于。不等对方开口,便侧身让出通道:“公孙小姐,请进,少主已在方才的院子里等候。”正准备开口说明来意的公孙美人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他……居然算准了自己会来?而且连地点都指定是方才谈话的那个院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让她更乱了。她拢了拢斗篷,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跟着宁红夜穿过廊庑,再次走向那片竹林掩映的庭院。月光如水,将亭台的轮廓勾勒得清晰依旧。石桌上。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茶具,壶口正袅袅冒着温热的白气。叶修依旧歪在躺椅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仿佛从未离开过。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眼望来。然后。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来了?茶刚沏好,尝尝,醒醒神。”公孙美人依言坐下,脸色一片复杂:“你……似乎很确定我今夜一定会来?”叶修将茶杯推至她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气。“不确定。”他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才继续道。“只是觉得,以公孙小姐的性子,听完我那番言论,若心中真有决断,多半不会等到天明。”“这壶茶,是备给可能会来的客人。”“你若不来,我便跟红夜一块儿喝了,赏赏月色,也不算浪费。”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公孙美人的心中翻涌起波澜。是了。他不是神机妙算到每一步,他只是太懂得揣摩人心。尤其是……自己的心思!他布下的不是陷阱,而是一个“可能”,自己来或不来,选择权在自己手里,而他却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任何一种结果。这种尽在对方节奏里的感觉,让公孙美人既无力,又莫名地吸引。她端起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看来,在乾王殿下面前,美人这点心思,实在是无所遁形。”:()你们夺嫡,我靠娇妻偷家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