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记得已经发过了,既然你坚持说没有收到银子,只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等会儿我派人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她这样说,张婆子突然膝行往前爬了几步,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国公爷,这月银是大太太管的,大太太当然说发过了!老奴可没说瞎话,现在老奴只想要回自己该得的东西,还请国公爷做主,给老奴一个公道吧!”
国公爷敛眸看了一眼张婆子,浓眉蓦然拧紧了几分,冷肃的眸底也浮现出犀利的审视之色。
他沉吟未言,老太太此时却忽然开了口,道:“公爷,老大家的管着三四百人的月例,一时记不准也是可能的,也不过是少发了月银和炭火,不是多大的事,让老大家的把那一半补上就是了。毕竟是大年下阖府团聚的时候,别因为这些事闹得不愉快,早早把银子发给张婆子,也让她抓药看病,回去过个好年吧。”
闻言,姜忆安倏地转眸看向老太太,贺晋远也微微偏首,长指不自觉轻握了一下手中酒盏。
姜忆安不由无声冷笑。
老太太这话明着是为张婆子着想,其实就是认定婆母克扣了她的银钱炭火,却又没把话说死,还打了过年的旗号,这样含糊过去,婆母想要自辩都显得不识大体了!
她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张婆子,正要开口说话,崔氏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母亲,慢着,我想应该不是大嫂没记准,而是这其中应该有误会吧,”她拧眉打量了一眼张婆子,视线在她红肿的双手上停了几瞬,“本来这年节时候没有炭火的赏例的,因今年天冷,我看到张婆手上生了冻疮,想着底下的人当差都是尽心尽责的,也该多体谅她们的不易,去大嫂院里说话的时候,我便特意提醒了她这回事。大嫂当着我的面打发人去置了炭火的赏例,这是一点儿不错的,怎么别人都有,偏偏就张婆子没有?”
听崔氏说完这些话,四爷贺知舟转眸看向她,眼中暗含惊诧,似是意外她没有偏向谢氏,而是为大嫂仗义执言。
有崔氏做证,江夫人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四弟妹当时在我那里,发东西的事,我也吩咐了我的丫鬟去做,丫鬟一向细心,不会出错的。”
张婆子嚎啕一声,“四太太和大太太这样说,难道是在怀疑老奴说瞎话?老奴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莫不是先前老奴不小心冲撞了大太太,大太太记在心里,故意借此惩罚老奴的吧?”
江夫人蓦然愣住,“冲撞?你何时冲撞了我,哪里有的事?”
张婆子高声道:“太太忘了吗?我一个刷恭桶的,身上有味,平时不敢在内院随意行走,那天不小心在太太院外坐了一会儿,便被太太的丫鬟骂了,这还不是冲撞吗?”
江夫人不由拧紧了眉头。
这分明是无稽之谈,这点小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怎会可能借此惩罚她?
然而听张婆子这样说,饶是国公爷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府中小辈们的脸色,却都已经微微变了。
贺晋承重声哼道:“大伯母,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还苛待下人的人!”
被这话一刺,江夫人脸色有些发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谢氏却忽地站了起来,对国公爷道:“父亲,既然张婆和大嫂各执一词,我忽然想起来了,这账目都在账房那边收着,只要拿过来看一看,就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国公爷沉沉看了她一眼,道:“去拿来吧。”
谢氏神色一喜,抬了抬下巴,示意琉璃去账房取账本。
瞥见她暗藏得意的神色,姜忆安也对香草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她几句话。
年节家宴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件事,等待账本到来之前,国公爷没再开口,其余人等也都默不作声,只是瞪眼看着这一切,神情各异、
不一会儿,吕账房捧着账本匆匆前来,将账本呈上,请国公爷过目。
账本后附着下人们领完月银赏例后按下手印的凭证。
国公爷敛眸扫了一眼,见张婆子的月银数额为一两,赏例之中没有炭火,凭证上清晰地按着她的指印。
这账目上记录的,确实如她所说,月银只发了一半,也没有发给她炭火。
国公爷将账本放下,老太太忙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又递给谢氏,再之后又放到了江夫人面前,让她也看清楚了。
老太太冷声道:“张婆没有说谎,你确实克扣了她的东西,现在证据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夫人将那笔记录反复看了好几次,眼中尽是惊愕。
这账本虽还是原来那个账本,可记录却与她先时看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