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月色渐渐清朗。
马车风驰电掣般驶过城郊笔直的青石板路,在看到路旁的长亭里有若隐若现的亮光时,贺晋远叩了叩车壁,沉声道:“停车。”
石松立刻勒马停车,一双虎目扫过那亭子,粗声道:“主子,有两个姑娘在亭子里烤火,好像是少奶奶和香草姑娘!”
贺晋远一言未发,拂袖下车,疾步走了过去。
亭子里的火堆快燃尽了,香草双手撑着两腮昏昏欲睡,姜忆安折断几根干燥的树枝放在火堆上,火光又亮了起来。
突然有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走近。
她微微一怔,继而猛地抬头看去,眸中霎时闪过一抹意外的惊喜。
“夫君,你怎么来了?”
贺晋远大步走近,沉沉看了她一眼。
她还是那副乞丐的扮相,身上穿着泛白的袍子,脸上涂着蜡黄色的脂粉,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旧头巾,只有一双澄澈的杏眸又黑又亮,破旧衣衫也遮掩不住顾盼神飞的神采。
他紧蹙的眉宇悄然舒展,默然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虽不用那么担心了,但神色却还是淡淡的,声音甚至有几分凉意。
“可有伤到?”
姜忆安眨了眨眼睛,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道:“夫君放心,我好着呢,一点儿也没受伤。”
贺晋远唇角抿直,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回家吧。”
他说完,便率先大步往前走去,姜忆安拍醒了香草,两个人紧随其后,登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启动,速度平稳得向城内驶去。
香草经不住困,一上车就坐在角落处打起了瞌睡。
而坐在马车上,眸光沉沉地望着外面的夜色,自始至终,贺晋远都没有再开口,神色也有几分沉冷。
姜忆安拿湿帕子擦了几把脸,同时暗暗打量着他的脸色,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
自她认识他开始,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鲜少有动怒的时候,今天这个模样,显然是生气了。
想到之前承诺他自己不会随便冒险的事,姜忆安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夫君,”她放下帕子往他身边挪了挪,趁他不妨,两只手迅速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腹,脑袋也贴在了他的肩头,笑眯眯道,“我错了,别生气嘛。”
贺晋远呼吸悄然一滞,神色却没有半分变化。
“错哪里了?”他淡声道。
姜忆安蹭了蹭他的肩膀,小声道:“错在不该冲动到寺院里去,太冒险了,也太不计后果,万一被寺院的人发现了,也许会被打一顿。”
更有可能的是寺院的尼姑会被她打一顿,但他在气头上,这个大话她就没敢说。
贺晋远默了几息,拿起小几上的湿帕子,右手托着她的后脑,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将她脸上斑驳的蜡黄脂粉擦得干干净净。
“娘子不许再冒险。府里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院,平时只听我差遣,以后若是遇到有危险的事,交给他们去做就是。”
姜忆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唇畔挂着一丝心虚的笑。
本想说今天这个事比较着急,非得她亲自出马才行,交于护院去查反而会引起静善的疑心,但他还在生气,这个话她也没敢说。
“夫君我知道了,下次我保证量力而行,绝不随便冒险,让夫君为我担心。”
贺晋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娘子,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