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听闻十二连夜从京城启程一路向东前往昭西陵为太皇太后以及故去的苏麻喇姑守灵,消息传到畅春园的时候,十二已经披麻戴孝到了陵墓。
胤礽当下长舒了一口气。
当年太皇太后还在时层命苏麻喇姑照顾过皇上。希望皇上看在已逝去的苏麻喇姑的份上不要往外牵连。至于托合齐,他现在已经是人人喊打的逆臣,是生是死,只能说听天由命了。
紫禁城内,庶妃万琉哈氏看着送上来的膳食泪流满面。她虽是没名分的庶妃,但平日里吃的用的一直都是贵人的份例,可今天送过来的东西只能说连有头有脸的宫女的份例还不如。万琉哈氏的一颗心就跟坠入了深渊一般。她想,因为哥哥托合齐的事,皇上怕是再不愿意见她了。她咬了咬唇,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十二的身上。
只是这个愿望也落空了。身边的宫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回话说:“庶妃,十二爷被皇上叱责了。”
“什么?”万琉哈氏捂着心口往后倒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的魂都没了,更是没有吃喝的念头,一日水米未进就这样硬生生的熬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万琉哈氏万念俱灰的想,她们万琉哈氏一家是皇上的包衣奴才,她进宫伺候皇上,哥哥托合齐在前头为皇上当差,她还给皇上生了阿哥。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招致皇上这般的厌恶?
万琉哈氏的眼泪快在这一晚流干了,青丝之中也生出些许的白发。旁边宫女带着哭腔跪在床头:“庶妃,您好歹吃一口吧,您不为了自己想想也要为了十二爷着想啊。”
万琉哈氏的眼珠子动了动,低声道:“胤祹”眼皮阖盖,两滴浊泪从脸庞划过。就这样到了晌午,十二福晋托人传话进来,说十二爷去给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守灵去了。
万琉哈氏听着这个信怔怔的看向外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试图下床,结果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她一点一点的挪到外间,那边放着一尊佛像,她朝着它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她想嫔妃自戕是大罪,她不能连累了儿子。
就在此时,宫女从外头进来,看到万琉哈氏趴在地上,手上拎着的食盒差点给扔了。她赶忙将食盒放下,又拉又拽的将万琉哈氏从地上扶起来。万琉哈氏喘着粗气说:“从今日起荤腥就不要了,打今个起,我要为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祈福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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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朝臣上折十有八九都是参奏托合齐的,写的轻的就是请刑部秉公办理,写的重的那可就五花八门了,什么托合齐做九门提督期间贪墨受贿、不敬官员、对家中奴才肆意打骂,林林总总。总之托合齐的名声算是彻底烂大街了。胤礽知道这是众人在向皇上表忠心,也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毕竟托合齐做九门提督期间替皇上监视百官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皇上要卸磨杀驴,他们可不得跟着踩上两脚么。
不过皇上叫人将这些折子送到他这来,胤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仅要认还要说他们参奏的好,请皇上彻查。最后,皇上便做主提了新的九门提督,并命他抄托合齐的家。
至于新上任的九门提督是谁,呵,是隆科多,出身佟家,是皇上最信任的母家人。
第68章宴饮案结京城内,托合齐的宅邸已经被……
京城内,托合齐的宅邸已经被步军衙门的官兵给围了。隆科多大摇大摆的走进门,欣赏着里里外外仆从们仓皇逃窜的身影。须臾,只听里头正院内传来一声呵斥,“我阿玛一心为主,是皇上的忠仆,你们怎么敢!”
呵,没想到奴才秧子里还有硬骨头的呢。
隆科多跟看好戏似的,嘴上啧啧了两声:“呦,让我瞧瞧说这话的人是谁啊。”他三两步的进了院内,只见托合齐的儿子乌勒登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隆科多随手抬起马鞭抵着乌勒登的脑门,冷笑一声:“托合齐大逆不道,皇上下旨抄家,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口出妄言?”
乌勒登被这话一激眼珠子都在冒血,整个人立马挣扎起来:“我阿玛是被人设计陷害,阿玛他是冤枉的。”
“冤枉?”隆科多作势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鞭子往旁边指了指:“来啊,把这位爷拉到外院去打二十板子让他醒醒神,另外问问他托合齐还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旁边的官兵得了命令,立马将乌勒登捂着嘴拖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从外头传来阵阵打板子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一个军尉前来禀报,说正院后院的女眷奴仆都被看守起来了。隆科多嗯了一声,目光扫了一圈说:“将宅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清点清点,该搬的搬挪的挪,另外叫底下人都给我精神着点,要是从里头飞出去一只苍蝇,哼!”
到了傍晚,乌勒登被人从前头拖到了后头——关押托合齐的夫人邓氏的屋子。邓氏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抱着乌勒登哭着问:“儿啊,你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手往下一伸感觉湿漉漉的一片,借着门缝处太阳的余光隐隐看见一手血红。
乌勒登颤抖着嘴唇,低一声沉一声的说:“阿玛他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邓氏泪流面面呜咽道:“我的儿啊,他们怎能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她哭了一会后抹了两把脸,突然站起来四下翻找。可房内的东西大多都叫人给搬走了,哪怕是她头上手上的簪子坠子也都叫人搜罗了个干净,如今能治伤的东西一点都找不到。
邓氏跟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乱转,最后将柱子上挂着的帐纱扯下来给乌勒登垫上。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朝柱子底下扑了过去,果然在这下头有碎了的茶杯,那是搬东西的官兵不小心碰碎的。她紧紧的握着碎片子往外头冲,对着门外的官兵大喊,“来人,来人!”
此时承恩公府,隆科多从睡梦中被人给叫了起来。他立马大发雷霆着说:“哪个兔崽子敢扰老子的清梦?”
旁边侍妾给他披上衣裳,柔情似水的劝道:“要不是大事谁敢扰您啊,爷快去看看吧。”
隆科多摸了一把侍妾圆润的下巴这才熄了点火。等到了外头见到了来人他才知道原来是托合齐的夫人邓氏要为夫认罪,还说自己愿意伏法只求瓶伤药来救她的儿子。隆科多得意的挑了挑眉头,随手从高台柜中的小盒拿出一瓶金疮药来扔过去,胸有成竹的说:“叫人去录她的口供。”
这边关于丈夫托合齐的种种罪名都已经写好,邓氏的余光瞥过昏死过去的乌勒登含着泪点头表示供认不讳。到了该签字画押的时候,她用那碎瓷片子划破了手指头,代替印泥按了下去。
九月,声势浩大的托合齐宴饮案终于落下了帷幕。托合齐家中仆从全部遣散,妻妾子女皆废为庶人,至于托合齐本人,虽然他罪大恶极,但皇上念在其为官多年没有功劳却有苦劳的份上留了他一命。
不知道皇上是看在十二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皇上没有赶尽杀绝还是对其网开了一面。
胤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将侍卫首领海清以及程业兴唤过来,沉声吩咐道:“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第二天,海清和程业兴骑着马,后头压着一马车的东西来到了托合齐的宅子。当然托合齐现在是庶人,要不了多久这所高门大院就要被朝廷收回。
程业兴下了马,看着门头上那布满灰尘的匾额不禁一阵唏嘘。这可是九门提督的宅邸啊,以前他连进来磕头都没机会的地方,只短短两个月就成这个样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他叹了一口气,还想跟海清感慨两句,结果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股扑鼻的恶臭。
程业兴立马捂着鼻子说:“哎呦,什么味啊。”左右一瞧,原来旁边的偏门正有人从里头往外倒恭桶。那味道可真是太冲了,叫人反胃不说,外头也搞的臭气熏天。
海清道:“听说抄家期间这宅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外头的进不去,里头的出不来,而且那么多人全挤在一处共同吃喝拉撒,不臭才怪。
程业兴感慨着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