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带着隐隐的笑,他跳下树梢,朝着燃烧的篝火走去,举起酒碗,和所有人一同享受着难得的盛宴。
而玉珠在忙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已近深夜。
她留在龙游会馆,静坐在窗边,感受着空荡荡的灵质空间。
所有人都在为她失去的灵力感到惋惜,可是玉珠心里想的是:幸好。
幸好她没有再次死在领域里,幸好没人再次死在领域里。
玉珠只觉得她的力量用得其所,没什么可惜的。
梁远敲响了门,接着走进房间,给她带了一条毯子。
“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玉珠接过时,感受到对方体内的灵力波动,问:“梁远,修炼的感受如何?”
他并没有表现出欣喜,就连发现自己有修炼天赋时也一样,平淡地说:“有幸能活得更长些,其他的还好。”
玉珠认为他是个聪明人,问他:“那你觉得,除此之外,妖精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梁远回答说:“区别很大。”
他看着玉珠,她从前也是人,应该能懂,“佛说贪念嗔痴,人的内心充满欲念,要是看不清这世间的真相,总有一天要去征服遥远的星辰和深海。”
“而妖精……”梁远看着外头高悬的月亮,“他们早已走在前头了。”
领域事件就此结束,不久之后,人类社会的政权再次更替,从前是一方势力压倒另一方,多方争执,信仰的还是封建社会那一套,但是这次不太一样。
这次兴起的,是一种崭新的观念——科学和技术。
机械所、纺织局、造船厂、钢厂、煤厂……一一建立,并在数年时间内开设分厂,一派繁荣景象,象征着人类社会已经迈入一个新的时代。
会馆的人类又换了一批,梁远从年轻人的口中得知了如今社会的新面貌,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向玉珠开口。
“我能……回去看看吗?”他觉得违背承诺不太好,可是他还是想去看看,“一眼就好。”
玉珠没多问什么,点点头:“好。”
她答应得轻松,是因为梁远已经离开人类世界太久,现在回去,也没人会记得他了。
玉珠带着梁远去了燕京,说来也巧,那天早上正好碰上斩首示众,囚车运着囚犯,往来看客纷纷往他身上丢臭鸡蛋,没人丢菜叶子,想来粮食也不能糟蹋在这种人身上。
梁远认出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囚犯正是当初诬陷他入狱的官老爷,朝廷都被推倒台了,这些当官的也逃不了,个个都被送上断头台,为搜刮的民脂民膏赎罪。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梁远怀疑是不是玉珠特意选的今天带他来这里。
但是玉珠没有,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梁远感慨:“终究是老天有眼,恶人有恶报。”
他在这一刻为当初所做的决定拍手叫好,如果他没有留在会馆,如果他选择一无所知地回去,那他不会有这么畅快的一天。
但他又沉默下来,引得玉珠侧目。
“怎么了?”
梁远心中是畅快,但是看着满脸皱纹,面色灰白的囚犯,他随即感到一种荒凉:“权势、地位、财富……终究是黄粱一梦,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
“如果我当初没有被人陷害,现在在那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梁远自认为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初刻苦求学,难说不是为了那高贵的头衔和身份,他想要钱财万贯,衣锦还乡,让看不起他的人都对他点头哈腰,这才能对得起他日复一日地挑灯夜读。
玉珠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只是平淡地望着燕京灰白色的天空,这里的烟雾有些多,遮住了太阳。
“你呢?”梁远问,“你不想升迁,去总会馆,做更大的事吗?”
玉珠想起她年少时也曾幻想身居高位,最好是做府里权力最大的管事姑姑,拥有数不尽的钱财,谁都不能对她颐指气使。
但是现在的她现在回答:“不想。”
“我现在做的事,也是大事。”玉珠看向梁远,“不然你是怎么站在这里的?”
钱、名利、地位……许多人追逐着这些,将此视为一生奋斗的目标,最终会忘了自己是谁,但玉珠能够活到今天,靠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虚假的东西。
当然,拥有固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她害怕这会让自己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