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有今日,当初雕琢你时,便用心些了,也不至于这么简陋,还被随意塞在那一堆肉山中,不过眼下也不算晚,这里只有你我,便用这段时间好好修复吧。”
他取过一旁的工具,将偶人那随意刻出、轮廓模糊的指节重新雕琢,渐渐镂出细长有力的模样,又在掌根处磨了几下,算作细茧。
“现在,也只有你陪我了。”
……
林斐然装着众多心事回到宅院,等到明后日青雀发出信号,他们便要动手了,她忍不住在心中推演可能出现的意外,实在没有睡意。
她在房顶坐了一会儿,才翻身入内,刚一落地,便闻到一点诱人的香味。
抬头看去,原是茹娘和荀飞飞还醒着,他们正坐在厨房的炉火旁,面前还有一锅沸腾的热水。
屋内点着暖色的灯,投在两人面上,晕出一点极为温馨的昏黄。
茹娘在一旁擀面,絮叨着什么,荀飞飞就安静站在一旁听,林斐然静静看着,一时不免生出一点艳羡。
在她记忆中,母亲做的面也是极好吃的,不知放了什么,总是有种莫名的鲜味。
但到现在,她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饿了吗?”剑灵现身在侧,同她一道看向窗内,“忙到现在才回来,要不要去吃一碗?”
林斐然还未开口,便见茹娘身形一滞,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224章金陵不渡(石质)黑鱼落在她的头顶……
林斐然立即上前,剑灵也动身而去,倒是快她几步进入厨房。
房中水雾缭绕,荀飞飞已经将人揽在怀中,看起来并没有讶色。
他半跪在地,以往高束的马尾只松松搭在肩头,碎发轻散,唇色仍旧苍白,此时却多了一分说不出的沉默。
林斐然上前两步,蹲身细细打量茹娘的面色。
面上覆霜,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一点点细碎的冰碴从体内生出,刺破血脉,留下零星血色。
“这是……寒症犯了?”
荀飞飞垂目拂开茹娘的发丝,极轻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带着人离开,而是就近靠着炉膛,借着火光驱寒,另一手便取出一枝扶桑木,轻而缓地将其中流淌的火蕴引入茹娘体内。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剑灵站在一旁,同样默然注视。
旁侧的锅中还滚着水,沸腾翻涌的声音回荡在这间温馨的厨房内,泡沫一个接一个升起又破灭,咕噜得让人齿寒。
火蕴缓缓汇入血脉,在茹娘脖颈处烧灼出一片如树伸展的枝网,淡淡的白雾立即从皮下透出,仍旧透着一阵冷意。
荀飞飞又取出一枚药丸,正是当初林斐然广而告之的药方炼制而成。
他喂茹娘服下,又看向林斐然,声音平静:“我房内左手边,桌上有一个青色的药瓶,劳驾取来。”
林斐然立即依言照做,荀飞飞又道了一声谢后,这才就着瓶中的药液将丹丸送服入内,动作娴熟。
就算是现在,林斐然也没能从他面上看出半分疲惫,他只是静静揽着人,偶尔向炉膛中添上些柴火,等待义母的苏醒。
林斐然忍不住问道:“茹娘,她染上寒症多久了?”
“七八个月。”荀飞飞缓声回答,或许是鲜少与人说起这些,他顿了片刻,又添补一句,“她原本不打算告诉我的,是上月病发,她一个人瑟缩在屋中,歌楼中的人来探望她,才悄悄给我写了信。”
两人都知道,寒症如今与绝症无异,根本没有能根治的药方。
林斐然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转身去取了木柴,放到一旁。
“多谢。”
他仍旧是这一句话,随后动手添柴。
即便他们二人已被火燎出薄汗,但这热度对茹娘而言,仍旧不够。
林斐然心中也有些涩然,她抿唇看向茹娘,忽然视线一顿:“荀飞飞,你看!”
只见原本褪去的冰霜再度卷土重来,甚至比先前更为凶猛,霜冷的雪色渐渐转为灰蒙,茹娘口中不觉逸出痛呼。
下一刻,她忽然睁眼,那点灰霜已然侵蚀到她的左眼,蒙上一片阴翳,远远看去如同石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