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盏兰策望着眼前结局已定的棋盘,满脸嘲讽,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吗?老天若是待我公平,如何能有今日结局?”
他指着棋盘之上,原本黑白焦灼,白子势如破竹。但最后老头干预,使得白子整盘布局一场空,输在这最后两子上面。
黑子若没有落下已洞察先机的两枚关键棋子,陷入白子围剿当中的黑子,怎可能夺得胜利?
这是天定安排,哪有公平?
可悲,可叹。
老头闻言,摇摇头,也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将最关键的黑子捻起一颗来,含笑递给他,幽绿光影映照,他依旧看不清楚面前老头,窥不清天机。
赤盏兰策愣了愣,修长手指接过。
眼前,似有一帧帧画面闪过,他宛如被拉入一场大梦之中,看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为求和,三月初三,严丹青被大梁朝廷所杀,头颅暗中送往淮安渠,随后严家军大乱,赤盏兰策死在南都,北燕开祭祀,举国之力,为圣子复仇。
自淮安渠开始,一路披荆斩棘,铁蹄落在血肉之上,杀向大梁南都。
三十万百姓沉河,这片他梦想当中的中原大地,终于归了北燕!
北燕人兴奋叫嚣,在这片土地上肆掠。
赤盏兰策留下的余威与仇恨,终究在三十万南都人沉河之后,一点点消散,时间长了,余威消失了,仇恨撑起的凝聚力,溃散了。
北燕各部骤然得到如此大的地盘,争抢与分歧,又在时间中一点点浮现。
第一年,他们掠夺资源,整个北燕欢欣鼓舞,踩着大梁人血肉,北燕人人有得,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第二年,他们开始划分土地。
第三年,赤盏褐奴想要守着北燕大本营,赤盏成业主张入关,将行台迁往大梁北都。
第四年,有部落竟然私自跑到大梁,自立为王,激起了各部落的野心。
北燕王他老了啊!
赤盏成业又没什么出息,这天下为什么要姓赤盏,就不能姓北燕另外两大姓东鄂与忽尔吗?
不过三四年,北燕就在大梁的土地上争抢起来,所有部落都想当这天下的主人,那可是两个国家,是历史上最大的国土!
北燕各部互相攻击,内乱不休。
大梁人已经成了奴隶,但不妨碍他们仍然有着恨意与愤怒,这是他们的土地,为什么不能是他们自己做主?
于是,又五年,整个大梁、北燕都乱成了一锅粥,厮杀成片,今日你唱罢,明日我登场,来来回回,不过几十年,就让这土地成为焦土一片,寸草不生,人口锐减不足一成。
北燕的辉煌不过三年,昙花一现。
终究这里是大梁人的土地。
最后拉起新王朝的是大梁人,内乱、互相攻讦的北燕人退回大草原。而此时,北燕已经没了赤盏这一姓氏,甚至东鄂、忽尔,都不再是强大部族。
大乱之初,最先攻击的便是王族赤盏。
他们北燕人才霸占大梁土地多少年?就又被撵回关外,翻天覆地,这天下,只有三载姓赤盏。
天下局势一点点恢复,北燕大梁皆被重创,历史宛如洪流,滚滚而来,所有人都不过一粒沙,被裹挟向前。
最终化成史书上的文字——
【异族乱国,大乱百年,期间民不聊生,人如草芥,易子而食,三百万里土地上,鲜红一片。最终,大梁与北燕,都消失在历史之中。】
后一个朝代是什么不重要,因为,既不是大梁,也不是北燕,他的野心与壮志都在死后烟消云散。
赤盏兰策回过神。
手上还拿着那枚棋子,眼前画面消失不见,棋子有些发烫。
船上陷入沉默,老头悠哉悠哉乘船。既不关心此刻在哪儿,也不在意小船要去往哪儿。唯有小童吭哧吭哧认真撑船,把控着方向。
随后,赤盏兰策摇摇头,嗤笑一声:“赤盏成业这个没出息的,竟然压不住那么一群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家伙们。”
他还在时,北燕各部族老实得很,什么东鄂、忽尔。不过是他帐篷外面一左一右的两条猎狗,指哪儿打哪儿。
没想到在赤盏成业手上,竟然滋养了他们的野心,甚至灭了赤盏这一姓氏。
他那个弟弟就不应该叫赤盏「成业」,应该叫他赤盏「败业」,没一点本事,只会糟践了他打下的好大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