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听下去,逃亡似的飞奔门外,口罩和帽子抓在手里像没了存在感,后面周皓新的呼喊声他也没听见。
那天下水救人的时候,脑子里一片茫然,有人落水,下去救援是出于本能反应,根本没考虑过任何后果,然而等到后果来临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
漫天的争议和被无视的真相争先恐后涌来,他能想到的,只有时间的流逝或许能冲淡一切。
但是现在看来,时间仿佛也无用了。
周皓新在后面追着追着,慢慢减速停下脚步,眼见陈隐舟跑向老房子,他大抵是想有个人在身后帮他一直支撑着吧。
老房子布满灰尘,母亲黑白相框置于玻璃橱柜中,干净明亮,陈隐舟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扶住橱柜的双手想抓住什么,紧紧蜷缩着。
他垂下头,眼泪顺势流下,慢慢地,哭声在室内悠荡,任意妄为。
他没有说自己遇到的难题,只是一个劲地哭,专注于哭,像是在向父母哭诉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阴沉的天空少了太阳的喧嚣,孤零零的,有点孤单,有点不开心。
不久后黑夜降临。
陈隐舟眼泪差不多哭干了,头抵着玻璃橱面,哭得头昏脑胀,仔细想了想,不知道周皓新从哪儿找到这个女人,还带她来见自己。
见他的意图是什么?
帮他解开当年的心结?
周皓新可能会有这样的主意,但排除他,可能还是……江喜禧。
他的头从橱面上挪开,自然而然将周皓新排除在外,心里更确定就是她。
天黑透了,周皓新正靠在楼梯扶手旁,抱着手臂打哈欠,“好了?走,回家吃饭。”
说话的轻松样儿好像他只是去上了厕所,无关紧要,放宽心要不说他心大呢。
陈隐舟锁上门,两人就着依旧冷嗖嗖的晚风回家,来来回回嬉闹的小孩在他们周围跑圈。
“那个女人,还在家吗?”
“走了吧,不清楚,我跟着你出来的。”
周皓新插兜走路,不时偏头过来,“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按照江喜禧说的那样办,也是一种办法,反正你总不能躲一辈子。”
“而且这人也是江喜禧找的,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陈隐舟当然知道,他更知道江喜禧如果想做成什么,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达成,无论前方是多强大的洪水猛兽,她都要克服,都要达成所愿。
但江喜禧不清楚陈隐舟的反应,那个女人是她在当年办理陈隐舟事件的警方陪同下,一起去的。
初次见面,那女人有了身孕,一家人对女人的态度也和气,提及当年溺水而亡的孩子,多有惋惜,可能是新生命快要降临,再大的悲伤都冲淡许多。
所以当江喜禧问能否和陈隐舟见见面的时候,女人主动提起现在的热搜,表明肯定是要来道歉和感谢的。
只是没有办法联系上陈隐舟,也担心陈隐舟不愿见面,不愿接受她的到来。
江喜禧原本的打算是,协同警方、当事人和陈隐舟一同参与纪录片拍摄,阐明当年事件的真相,周皓新也会出面,将雇用水军事件坦白。
即使再有风言风语,陈隐舟也不用害怕,已经坦然地把他的所有都说出来了,他整个人的秘密、神秘感都荡然无存。
不过,一切的前提是陈隐舟愿意,这点她无法确保,因此在李杨面前她只能说项目先作废,其实也在等待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