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入朝堂,只知道这里头水深,却不知道有多深。就像小马驹过河,还没到一脚踩着水底的火候。
霍璋低着头喝酒,沈博安问他几时又要走。霍璋道:“快了,围猎之前就走。”
沈博安道:“这回一走,什么时候再回来?”
霍璋自斟自饮,漫不经心地回答:“再说吧。”
周驰淡淡一笑,问道:“霍将军,听说你那副将在赤霞关立了大功,怎地没见带回盛都求个封赏?”
霍璋的副将就是周昭,周驰明知故问,霍璋怎能不知其中利害关系,答道:“殿下,臣的副将没见过盛都这大场面,不好带来。”
周驰又问:“哦,那过几年呢?”
“……”霍璋饮了口酒,才道,“盛都太大,不自在。臣不回来,臣那副将自然也不回来。”
周昭听得一清二楚,心知霍璋是为她日后在盛都立足存心退让,她到底年轻气盛,不由道:“北疆苦寒,不如盛都繁华迷人眼。将军若一去不回,您手下的兵,岂不是天天都要唱乡曲儿了?”
周驰转向周昭,道:“小妹更喜欢盛都?”
周昭微笑道:“大哥说哪里话,小妹不是一直待在盛都吗?”
沈博安大口嚼肉,有意无意说道:“我听说,那日行野回城,阵中有个小将长得颇像公主殿下。”
周澈笑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
周澈吃不惯满桌牛羊肉,他身子不好,吃多了这些夜里很难睡,沈博安连这点都想到了,单独在他面前支了一只小锅烫菜,都是些冬天不容易见到的新鲜菜。
“的确,我看五殿下就跟公主殿下像极了。”沈博安亲自为周澈布菜,又揶揄道,“五殿下刚上任就抓着了盗墓贼,平日藏得够深呐!”
在座除了霍璋常年不在盛都,其余人都知道周澈从不过问政事,落到沈博安嘴里却用个“藏”字,说者不一定无心,听者皆是有意。
周澈微笑道:“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贼,不算抓到。”
沈博安冲着皇宫方向拱手一拜,道:“陛下说抓到了,那就是抓到了。国师也是可怜,这才入土几个月……不过,沈某听说国师原是个术士,我大周不兴修道,想必生前有什么同类仇家也说不定。”
江梅棠生前虽不常入朝堂,却分量不轻,颇受宣庆帝倚重,惹来不少眼红嫉妒。他住在苍界山十几年,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术士的身份。
周昭忍不住反驳道:“师父才能通天彻地,修行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沈总督何必拿这个说事儿。”
沈博安看向周昭,连连道歉:“是沈某忘了,公主殿下是国师教出来的学生。沈某记得,当年国师还有一位得意弟子……是黎国的那位……叫什么来着?”
“谢景,是谢景哥哥。”坐在角落的折杞适时开口,沈博安一拍脑袋,“对!就是谢景殿下。听说他再过几日就要来盛都祭拜国师,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国师墓里空空如也,怎么好跟黎国那小殿下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周驰神情淡淡,言语带了几分隐隐的傲气,“黎国,巴掌大的地界。”
“可……”
周澈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周昭的手,她只好将舌尖上的话吞回去。
沈博安附和几句,无外乎是说大周国土辽阔千秋万代之类的奉承话,听得周驰十分享用。
霍璋喝够了酒,有几分坐不住,慵懒道:“博安,你今日把我们都叫来,不会就是听你扯闲篇吧?”
“自然不是。”沈博安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沈某近日新得了一件宝贝,特意拿来给诸位看看。”
霍璋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