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他和许暮不一样。
那满口道义和信念的家伙会相信这世界上总会有人心怀正义和善念,会英勇无畏大义牺牲,会主动站出来继续和钦天监抗衡。
但江黎不会。
江黎从不相信人性。
所有的真实、恐惧和残忍,都是黑夜教会给他的。他生于斯、长于斯,深切知晓人性之恶,他觉得许暮太单纯、太傻。
所以他不仅要掌握许暮的全部计划,他还要在此之上补充、做局。
江黎要做就要做得彻底。
许暮太温柔,手段太正经、太传统,这远远不够给钦天监伤筋动骨。
没关系,江黎狠毒多了。
这次机会,江黎要置钦天监于死地。
他才不相信等待别人的觉醒,他只相信自己。
许暮在以太中心的后手只能坚持一小时,那江黎就让小C去将电线剪了,如果不是以太中心里还有许暮的人,江黎会直接让小C将以太中心炸掉,那样更彻底,更无后顾之忧。
但只靠小C还不够。
额角的血管正在一股一股地向外跳动,突突作响,江黎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过度的思考和推演,太消耗心神,加之无时不刻萦绕着他的那种,烦闷的心绪,令他整个人都被压抑到了极点。
江黎再次缓缓呼出一口气:“小C观测到以太中心正在派人抢修电缆,大概一个半小时完成,等到那时候,好不容易在以太网上散布开的资料又会被删除,他们的公关能力向来很强。”
“那怎么办?”白严辉急着问。
对局势的担忧令他放下了对江黎的意见。
眼前这个看似冷心冷肺、样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青年,却在无形之中掌握了一切,并埋下数不清的布局和暗线。
江黎身上也有一种令所有人为之吸引、为之折服的气质,无端的,似乎有江黎在场,一切都不用担心,就和许暮带给他们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很奇怪,明明江黎混不吝极了,带着天然的蛊惑和傲慢,吊儿郎当地游戏人间,他疯狂、善变、极度放肆,完全和沉稳二字搭不上边,和许暮的性格是两个极端,但他们就是看见江黎,就不用再慌张。
江黎一耸肩,轻飘飘地说:“没办法,光是对付一个财政部和审判庭就够要了命的,没必要再加一个信息部给自己找麻烦,把资料传播时间从许暮设计的一小时拖长到两个半小时,就算不够,我也仁至义尽了。”
毕竟,江黎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揭露社会黑暗和制度的险恶。
他只为了许暮这个人本身。
“让我试试吧。”
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自从看到许暮亲手整理的罪证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沉默地抱着双膝缩在沙发最里侧的齐乐忽然开了口。
“我……”齐乐垂着脑袋,一头金毛落寞地耷拉下去,“我在此之前从不知道……”
齐乐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剩余的尾音被切碎在齿关。
从不知道,他的父亲,竟然也参与其中,知法犯法,与宋幸他们狼狈为奸,帮助他们埋藏罪行。
此刻所有人中,恐怕只有齐乐的心里最为刺痛,一方是他最亲的亲人,他敬爱的父亲,虽然平时吵吵闹闹没个正形,跟老齐又顶嘴又跳脚,叛逆得不行,但他内心却深爱着他的父亲。
而另一方,又是始终坚守的正义,他生而为人最执着最纯粹的信仰,是善恶分明,是公理与底线,是知晓何为对、何为错。
“乐乐……”白严辉咬着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齐乐。
齐乐忽然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目光坚定,虽然面色因身体虚弱,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格外地亮。
他双目直视江黎:“江哥,让我去试一试吧。”
齐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去找我爹,我去和他说清楚,他管以太中心,我让他放手,让以太中心的人不再制止资料的传播,让他不要一错再错。”
江黎瞥了他一眼,微微嗤笑,直接道:“我不相信话疗。”
“不是话疗。”
齐乐垂着眼,迅速推枪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