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一愣,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江黎身上,目光落在江黎身上的一瞬,眉目就瞬间柔和起来。
江黎吃着吃着饭,就跟白严辉互相呛声,青年言辞犀利得很,往往三句两句就将白严辉讥讽地哑口无言,白严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许暮抬起头,他扫过家中的陈设。
原本棱角分明的皮质沙发上,现在却随意地堆着柔软的枕头和毛毯,毛毯边缘滑落到地毯上。
原本按高低分类摆放整齐的书架不知何时被打乱,书籍横七竖八,地上散落着被摊开的两本。
一尘不染的训练器材上,不知道是谁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一条围巾,给这些东西打了个蝴蝶结。
在一切都格外整齐的家里,这些被凌乱的家具却不显得刺眼,反而给这个过分冷清的家里增添了几分活人的生活气儿。
玄关入口黑灰的柜子旁边,挂着江黎那件酒红色的风衣,客厅黑色方形玻璃茶几上,三彩的玻璃花瓶插着满满的香槟玫瑰。
花瓶一旁的白色小瓷盘里,盛着五颜六色的糖果。
鲜艳的。明媚的。
各种鲜艳的色彩点缀在黑白灰三色的屋内,零星,却格外晃眼,惹人注目。像是初生的骄阳一般,带着斑斓的霞光,刺破了暗淡的云雾,在呆板无聊的夜色里刺破一抹,绚烂又明亮。
所以,其实,也不是许暮单方面地把江黎从惯常栖息地阴影里拽了出来,拽到了阳光下。
江黎也把自己身上的鲜红、赤橙的明艳色彩,染到了许暮这片死板无趣的画纸上。
许暮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就已经渐渐和以前的他完全不同了,冲破了自小洗脑式教育灌输给他的枷锁,快刀剜去早已腐朽不堪的信仰,决心反抗百年纲常。
早就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分难舍。
——
审判庭之变一个月后,上城区几乎划分成了两大阵营,在以太网上吵得不可开交,线下见面你追我赶打破头。
卞印江因其多年的名声,周身还拥护着一群执着地认为他无辜的居民和部下。
而另一半,则认为不管现在找没找到卞印江的罪证,但钦天监这个组织算是彻底到头完蛋了,整个上城区的体系都需要重构。
还有一些不吭声的实操派,转头奔赴下城区,治理下城区的垃圾、污水。
由于大量热心肠的居民涌入,下城区基建迅速,部分区域也拉起了以太网,下城区的居民懵了,抱着怀里仅剩的旧棉被和黑面馒头等物资,临时搭建的避难所也不要了,扭头就跑,生怕这些人来抢。
然而却被抓住,强硬地灌了一碗热乎乎的粥,换上防风御寒又轻薄的羽绒服。
又懵了。
即使忙忙碌碌,但仍有人心惶惶不安。
一个月里时不时下几场雪,逐渐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旧纪元其中一个文明古国的历法保存至今,按照其历法,如今已经到了大寒这一节气。
当日,在上下城区的共同见证下,以枯云为代表的渊成员三人,第一次以正式的身份踏上了上城区的土地,来到钦查处,第一次和许暮进行正式谈判。
“枯云先生,时中女士,三光先生,请。”
许暮提前在门口等候,见三人来,略略颔首,伸出手臂,请三人进门。
在钦查处的会议室,围着一道圆桌,九个人依次落座。
枯云和三光第一次到上城区,难得紧张,前一晚彻夜难眠,早早地换上了自己最得体的衣服,此刻枯云一双吊梢眼努力睁大,手里捻动着铜钱手串。
时中依旧我行我素,她虽然对上城区失望透顶,但钦查官的声望,她还是愿意相信的。
许暮一身钦查处银灰色制服,坐得笔直,背后墙上,钦领天命监察众生八个大字早就被撤去,不再设置标语,只剩下一片纯白的墙壁。
江黎把椅子往许暮身边挪了挪,直到挨着人才舒心,把枯云挤眉弄眼示意他过去的目光完全忽视掉。
整个圆桌,九个人,八个都正襟危坐,就江黎一个懒洋洋的,穿着也散漫,没骨头似的贴在许暮身上。
枯云闭了闭眼:“……”
没眼看!丢人!
江黎懒得理他,他抱着一块电子屏,把两条腿曲起来踩在椅子上,整个人蜷缩着随意地翻着以太网。
许暮沉默地把江黎一双长腿按下。
江黎又翘起来,许暮又给他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