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早说。”玄凝揉着紧绷太久而僵硬无比的胳膊,片刻轻拍道:“带路吧,我倒要看看这棵槐杏树有何特别。”
确实特别。
特别到还没走近,玄凝就听到树下有诗人泪涟涟地作吟。
“五百年前槐抱杏,仙去却让杏抱怀。方知羔羊跪乳意,草木岁岁换春来。受母辈之勉励,得以赴王城参试,却因粗心大意错漏了姓名,我心羞愧,无颜归家——”
诗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转身看见两人正好奇地看着她,立马尴尬地站起来,抿唇咳嗽了几声:“二位是来求树仙的吧?我这就走。”
不等她们回答,女子开扇遮脸,走得匆匆忙忙。
“慢着。”
玄凝捡起落在地上的木牌,走到身旁递道:“会试牌。”
女子接过木牌连连道谢,刚要走,玄凝又叫住了她:“你参加的是玄家春闱?”
“你怎知……”
“会试牌上写着呢。”
玄凝顿了顿又道:“错漏姓名也无妨,你可以拿着此牌去找核纪官,禀明情况,待审验无误后,会将你的名字补上。”
“真的?”白才昇激动地放下扇子,但见她衣着红袍,器宇非凡,不像是寻常姊妹,为此她小心斟酌道:“敢问阁下是……同期?”
“不是,我家孩子今年参加玄家院试。”
棠宋羽:“?”
他以为她在胡诌,哪知等人走后,玄凝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胡编乱造,箐箐是长老带大的孩子,论族中辈分称呼我为阿姐媫,怎么不算是我家孩子。”
“你并未与我提及过。”
“事情太多,我给忘了。”
他的怨气仿若潮汐一般,随话语上涨或退散,玄凝没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的冷哼声,像是在撒娇。
“没关系,只要箐箐过了院试便能留在庄中,你要是想见,下次回去我安排你们同桌,刚好她也懂琴律书画,你二人应该能聊到一块去。”
不提还好。
棠宋羽定在原地,昏红照木,她的身影径直略过他,朝树下走去。
“所谓槐杏树,原来就是槐树洞里长了棵杏树啊。”
槐树应该是经历过一场雷暴,尚未被杏树遮挡的树干迄今还是焦黑,树中裂开的空洞早已爬满了杏树根,年复一年的缠绕吸附,使得空洞愈发敞开裂变,其恐怖模样,像极了婴儿破身而出。
老槐枯死,子杏抱槐,玄凝点了点头:“新芽傍树,藤苔附干,生命的传承与延续,本就是一场不择手段的暴力寄生,万物如此,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