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最后一句,陈安远心里那块石头落地了,他终于能够为自己辩解:“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凭什么她生来高高在上。我就算了,哥你对她那么好,她不也还是不领情?你之前让我给她送早餐,她不吃就罢了,还丢进垃圾桶里……”
关于葛思宁的“劣行”,陈安远可以列举出一百件。大到不识好人心,小到看人时总是不屑的眼神,都透着一股不自知的优越感,令人恨得牙痒。
他滔滔不绝地举例,全然忘了才跟葛思宁解释过自己没说过她的坏话。
陈安远鲜少这么激动,但是很快,他的激动就退潮了。
因为江译白看他的眼神,从严厉变作审视,脸色也越来越深沉。
陈安远像是终于从自己劫富济贫的好汉梦中醒来,意识到这是现实世界。
他住了嘴,可是江译白并没有开口。
双方沉默着,陈安远错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拉锯战。
但或许江译白完全没有想过要和他争论,葛思宁这个人是好是坏,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陈安远的品性,竟然在自己误判中逐渐堕落至此。
江译白在他闭嘴的瞬间里低下头去,暖色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陈安远只看得到他瘦削的下巴,和微微抿起的薄唇。
良久,江译白对他说。
“阿远,我的不幸和思宁没关系。你的不幸也是。”
陈安远心跳漏了一拍,心里那艘摇摇晃晃的小舟在江译白的话中沉没。他的心虚被击碎了,张唇,才发现声音已经哑了:“我知道……”
“甚至我们所有的不幸,都和别人没关系。”
江译白站起来。
之前逃学打工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教训过陈安远。
因为他认为人都有自尊心,棍棒教育副作用太大,见效也不持久。
且陈安远本性就是这样执拗,多说无益,不如放任他撞个头破血流,痛了就知道拐弯了。
但是现在,江译白的想法改变了。
他捏了捏眉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且深沉的叹息,听得陈安远心脏一紧,恐惧从背部爬上来,一寸寸啃噬着他的肌肤。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江译白却步步逼近。
“哥……”
他终于求饶,却被江译白一拳打翻在地。
陈安远猝不及防,在地毯上滚了一段距离,踉跄着倒下来。
长这么大,他打架就没输过。在老家的时候,他就是远近闻名的“霸王”。学校里甚至有同学问过他,你这么厉害,你爸和你哥都不敢管你吧?陈安远那时回答:“没有。”
他们家不打小孩。
所以这是陈安远第一次挨打,也是第一次不敢还手。
他在江译白一拳又一拳里爬起来,攥着江译白青筋暴起的手腕说我知道错了,不停地喊哥,又喊老江,可江译白竟然一点也不心软,对他认错的态度不置一词,颇有种今天不把他打死在这里誓不罢休的意思。
身体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感,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陈安远脸上全是眼泪和汗水,淌过破皮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这教训持续了多久,江译白似乎是知道他不敢还手,所以专门挑不是要害又足够钻心刺骨的部位打。
收拾到最后,江译白揉着手腕站起来,丢给他一个医药箱,就径直回了房间并甩上了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陈安远。
陈安远躺在地板上,躯体随着殴打而偏离了地毯,此时身下冷冰冰的地板所带来的寒意正穿过衣服渗入他的身体。他企图站起来,但是一动就扯动到伤口,他不自觉地抽气,却又很快闭嘴。
少年的眼泪风干在干冷的室内,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房子的隔音不好,他害怕江译白听到。
…
江译白把加班要做的工作在房间里做完了,才慢半拍地察觉到室外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