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几百米,就往旁边的亭子钻,一坐就不起来了。
江译白走到一半才发现她开溜了,王远意也看到了,他跟江译白说:“你去看着思宁吧,走这么久也累了。和老年人出来玩是不是很无聊?”
江译白说没有。
王远意点点头,见他没动,不由得问:“你和思宁还没和好?”
江译白想了想,莞尔一笑,“可能有过嫌隙,回不到以前了。”
“唉,那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
王远意嘴上是这么说,但心却放了下来——其实他有点害怕葛思宁和江译白关系太亲密这件事。女儿长大了,很多原本不用担心的事都提上日程了。
“去坐吧,不用跟着我们了。待会在出口汇合就行。”
江译白没再逞强,走过去。
葛思宁靠着石柱在打盹。
有阴影落下,她掀了下眼皮,扭头看已经深入林木里,影影绰绰的身影。知道爸妈结伴进去了,她松了口气,但又皱了皱眉。
江译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给她扇了扇,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担心他们吵起来。”
葛思宁总觉得他们这次冷战有点奇怪。
以前父母吵架总是黑白分明,吵就是吵,和好就是和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时好一时坏。比如明明同桌吃饭、同位而坐都可以,睡一间房、一起去泡温泉却不可以。
小时候爷爷奶奶曾问葛思宁,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你怕不怕?
葛思宁总说不怕。问她为什么,她说:“爸爸妈妈总会和好的,而且还有哥哥在呢。”
在她的潜意识里,吵架的内容无法被理解,但是结果却因为葛朝越的存在而变成好的,所以葛思宁对这些事情的底层逻辑就是迟早会好的。
可现在她意识到这个逻辑不对。过去不用操心的事情突然被压到肩上,掀起她对葛朝越的想念的同时,又压力倍增。
因为需要接受这个结局有可能倾向于“坏”,于她而言本就是困难的事。更何况现在,部分决定权还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葛朝越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本领,也没有调解家庭矛盾的经验,甚至她还是很多家庭矛盾的始作俑者,所以葛思宁很苦恼,也很焦虑。
葛思宁脑袋靠在江译白的胸口,说了句:“我好笨。”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
葛思宁坐直了:“家里的事,我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旁观者清。
可江译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葛思宁说。
就像当年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葛思宁,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对你好一样。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课题,有的人醒悟得早,有的人接受得慢,有的人理解得晚,但不管怎样,人为的拖延和催促都是具有破坏性的。
葛思宁有自己的生长节奏,拔苗助长并不见得可以规避伤害。
所以江译白选择安慰她当下的心情,而非替她解答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
她说她想像哥哥一样说服父母和好,江译白就支持她,并且给她出主意。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葛思宁可以解决的事,但他会赞同并认可葛思宁适合做的事。
事实证明王远意和葛天舒就是不能独处的,葛思宁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吵架。
葛天舒说这个植物园的设计有点不伦不类,又说这里的园林是她见过审美最丑的园林,可王远意却觉得合理,并且列举出一大堆有理有据的原因来,例如这处景观看似乱七八糟,实则就是按照乔木加灌木加花卉的基础公式来搭配的,且乔木之所以选用香樟是因为这个方向朝阳,可以遮阴。
“还有这个地被,你看,这不是很有高低错落的层次嘛……”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说。”
“是你在质疑,我只是解释给你听。”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故意显摆自己是内行人?”
葛思宁听到这句话,眼皮一跳,下一秒果然听到王远意勃然大怒:“我显摆什么?我说的全是常识,连门外汉都知道的事情,你见识这么广,你会不知道?”
在一起生活久了,他说话的方式也开始阴阳怪气。然而葛天舒根本不接招,反唇相讥:“我可没说我见识广。再说了,我见识再广,也比不上我们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