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死亡的痛感都无比真实,骨骼碎裂的脆响、皮肤烧焦的焦糊味、灵魂消散的虚无感,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神经。
“曼陀罗”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意识像是被揉碎的纸屑,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想要痛苦地呐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挣扎着逃离,可双腿像是被无数亡灵的枯骨死死缠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一点点覆盖住自己早已冰凉的尸体。
渐渐地,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这刺骨的痛苦是真的吗?
他还活着吗?
他的存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阮见夏的目光落在“曼陀罗”身上,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也变得涣散空洞,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阮见夏知道不能再继续了,再逼下去,这人的精神和身体,恐怕都会彻底垮掉,她指尖微动,缓缓撤回了笼罩在“曼陀罗”周身的灵能。
不知过了多久,“曼陀罗”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是房间里摆放整齐的桌椅,是窗外透进来的、带着末世特有的灰蒙的天光。
这是……他的房间?
“曼陀罗”的眼神一片茫然,刚才在幻觉里经历的无数次死亡,还在他的神经里叫嚣,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这会不会又是一场幻觉?是死亡来临前,大脑编织出的最后一场骗局?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带得浑身肌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开始慌张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证明自己活着的证据。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左边的椅子上。
阮见夏正坐在那里,右臂撑在扶手上,手肘托着下巴,一双墨色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几分玩味。
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曼陀罗”浑身的肌肉猛地绷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是她!
是那个恶魔!
“曼陀罗”怔怔地看着阮见夏,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刚才那场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的幻觉更可怕,还是眼前这个眉眼含笑、却能轻易将他拖入地狱的女人更可怕。
他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沙哑得厉害,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一股强烈的恐慌再次袭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窒息的痛感渐渐清晰——这是真的,他还活着?
还是说,这又是一场新的、更逼真的死亡幻觉?
就在他快要把自己掐得窒息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杯温水。
“曼陀罗”的动作一顿,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松开手,他下意识地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那真实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他顺着手臂的方向,怯懦地抬眼看向阮见夏,对上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才颤抖着,小口小口地喝起水来。
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微弱的暖意,却驱散不了他骨子里的寒意。
“说说看吧。”阮见夏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她微微歪着头,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纯粹的好奇,“刚才看到了什么?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曼陀罗”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恐惧,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显然不想回答。
阮见夏见此,微微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明晃晃的威胁:“想好再回答,你应该……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对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曼陀罗”浑身猛地一颤,生理性的冷颤瞬间蔓延到身体全身,连握着水杯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杯中的水晃出一圈圈涟漪。
仅仅是一句话的效果,他就感觉到,身体里那些刚刚平复下去的痉挛,又开始有了复苏的前兆。
他不敢再沉默,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消的颤抖,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在幻觉里经历的那些死亡画面,那些绝望与痛苦,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