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一听心头猛地一凛。
她深知,明日不知多少双眼睛要盯着这新贵的西门府,一丝一毫的差错,都能成为满城的笑柄。
她脸上那点柔情和倦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当家主母的郑重肃穆,连连点头应道:“官人说得极是!是妾身一时欢喜糊涂了。这体面大事,关乎官人前程,关乎咱阖府的脸面,万万闪失不得!”
她立刻转过身,腰杆挺得笔直,对着金莲儿、桂姐等人吩咐道:“都听见官人吩咐了?还不快散了!各自回房,好生歇着!养足了精气神,天亮了才有力气支应!若有谁明日误了事,或是丢了府里的脸面,仔细你们的皮!”
众妇人也都收了方才的娇痴媚态,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各自敛衽,悄没声地散了。
唯有那潘金莲,脚步磨蹭,临出门槛,还不忘扭过身来,飞了大官人一个又娇又怨的眼风儿,
那眼神里分明裹着蜜糖也似的钩子,带着十二分的不甘。
月娘看在眼里,眉头微蹙,催促道:“金莲!还不快走!磨蹭什么!”金莲这才扭着水蛇腰,悻悻地去了。
一时间,方才还热闹的厅堂安静下来,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声响和月娘低声分派值夜婆子的声音。
月娘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稍后静立的孟玉楼身上。
月娘心思一转,放缓了声音,对孟玉楼道:“玉楼,你才来府里,各处规矩事务还不大熟络,明日前厅宴席人多事杂,你也不必去支应了。”
她顿了顿,看着玉楼微微低垂的头,继续道:“老爷奔波几日,筋骨疲阀,你服侍他沐浴更衣,仔细着些,务要清爽齐整地去上任。这可是顶顶要紧的差事,明白么?”
孟玉楼冷不丁被点了名,心下一紧,忙不迭地应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是…是,大娘,玉楼…玉楼晓得了。”
大官人明日升官在即,心情正是舒畅,见这长腿御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倒比金莲儿三人那等发嗲主动的另有一番趣味,便也不反对,只由着月娘安排。
当下,孟玉楼便跟着西门庆进了澡房。
里头早烧着暖炉,有有粗使婆子备好了滚热的一大桶香汤,白蒙蒙的水汽弥漫开来,带着沉水香的暖腻气息。
澡盆是上好的黄铜箍的,擦得锃亮,映着烛光水影。旁边架子上搭着雪白的布浴巾,并一套崭新的常服。
大官人进去后便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等着她解衣。
玉楼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上前一步。
她手指微凉,带着新人的笨拙,去解大官人腰间那镶玉的丝绦带子。那带扣做得精巧,她又是紧张,摸索了好几下竟没解开,指尖还不小心刮到了西门庆的袍襟。
她慌得手一抖,低低“呀”了一声,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大官人也不催促,只垂眼看着她慌乱的动作和那截因低头而露出的、细白柔腻的颈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不容易解开了外袍,轮到中衣的盘扣。
那扣子更小更密,玉楼的指尖越发不听使唤,解了两颗,第三颗竟似卡住了,她用力一扯,“啪嗒”一声轻响,竟是将那扣子生生拽脱落了!一颗小小的盘花扣子滚落在地板上,滴溜溜打着转。
“奴…奴婢该死!”孟玉楼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就要蹲下去捡。
“罢了罢了,一颗扣子值甚么。”大官人戏谑道,“你这手,倒生的很!。”
玉楼臊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声如蚊蚋:“老爷恕罪…”
总算将衣衫褪尽,西门庆跨入浴桶,热水激得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玉楼定了定神,拿起丝瓜瓤子和澡豆,开始替他擦背。可她力道全然不知轻重,时而轻得像挠痒,时而又重得让西门庆“嘶”了一声。
那澡豆也拿捏不住,滑溜溜地从她手里掉进水中,“咕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大官人脸上。
大官人抹了把脸,倒也没真生气,索性闭了眼,由她去折腾。
澡房内水汽氤氲,沉水香的气息混着男子肌肤的热力蒸腾上来,熏得孟玉楼脸颊愈发滚烫。
她拿着丝瓜瓤子,小心翼翼地擦着大官人宽阔的脊背,脸蛋臊得滴出血来。
大官人闭着眼,感受着那隔靴搔痒似的触碰,忽地轻笑一声,打破了满室粘稠的寂静。
他微微侧过头,斜睨着身后局促不安的小人儿:“怎么?瞧你这生涩劲儿,以前在自家宅子里,莫非没伺候过你那男人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