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山人?”
这名号听起来确实是个隐士,容谢想。
“是个在家的居士,在京里颇有清名,喜欢寻访古迹,家里收了许多古书,寺里藏经阁还存着一些他捐来的孤本。”大和尚介绍道。
居士,就是皈依佛教,但选择继续在家过正常生活的那些信众,怪不得这个白水山人会定居在香积寺后面,还把妻小一并接过来了,原来是为了清心修行。
而且,这个白水山人,还会收集古书!香积寺那么有名的藏经阁里,都有他捐的书!
容谢对这个白水山人的好感一下涨起来,遗憾这次来没见到他本人。
“水陆法会的时候,白水山人会来么?”容谢问道。
“贫僧也不知。”大和尚合掌。
容谢面露遗憾之色。
“不过是个隐士罢了,”旁边,对此十分不感兴趣的沈冰澌开始发表意见,“京郊山里有很多隐居的人,要不然叫‘终南捷径’呢。”
终南捷径就是说想在京城博得好名声,就先去京郊的山里隐居,等朝廷大员都知道这人了,再找人举荐,一举入仕,比那些苦哈哈备考的老实人少走很多弯路。
沈冰澌一向不喜欢这些故弄玄虚的,他对他们天生有一种偏见,觉得他们是为了当官弄权才隐居,做事的目的和行为完全南辕北辙,堪称伪君子中的伪君子。
对于这个白水山人——虽然是第一次听说——沈冰澌更是尤其厌恶,从名号烦到房屋风格,在北方的山里建什么南方建筑!
嗤!
第36章抓住你
“沈施主此言差矣,据贫僧所知,白水山人无心仕途,年少时还曾参加科举,屡试不第,后来就专心研究古书经卷了。”
大和尚合掌道。
出家人不宜多在人后说人是非,只是怕沈冰澌误解,替白水山人做了必要的澄清。
有大和尚作证,沈冰澌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他显然是不信的,谁说屡试不第,就不想入仕了?就是那种失败了很久的人,渴望才最强烈。
从香积寺出来,容谢和沈冰澌乘马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蓝塬。
在寺里耽误了些许时候,到达蓝塬时,暮色升起来了。
不过,蓝塬是真的很好看,近处是平顶的塬,远处是巍峨的终南山,二者相衬,更显得暮色中的终南山巨大无比,塬顶田边的桑树就像一粒粒粟米,点缀在缥缈的大山下。
马车行至一片高地,沈冰澌觉得风景不错,便叫车夫停车驻马,和容谢一起下来走路。
两人沿着一片开满紫红色小花的草地往前走,一直走到高地尽头,广阔的蓝塬展开在他们目前,田地、村庄、道路、道路上的牛车都沉浸在浩荡的暮色中。
“那就是王首辅的蓝塬别业。”沈冰澌指着一处极佳位置上的连片建筑。
蓝塬别业也是盛京宫廷风格的大宅,比涣雪山庄还要气势宏大,庭院和楼台更具巧思。
容谢望着蓝塬别业,被建筑匠人胸中的丘壑深深震撼。
“据说王首辅在设计上也参与了很多,他是个见识广博,境界很高的人,如果他也修炼,可能已经过了分神境吧。”沈冰澌介绍道。
难得听沈冰澌夸谁,还是这样的盛赞,容谢忍不住侧过头,多看了沈冰澌一眼。
虽然这话说出来煞风景,容谢还是说了:
“你不是一向看不起仕途中人?”
“我看不起的是把仕途当做终极目标的人,”沈冰澌道,“一靠近那些人,就有一股急功近利之气扑面而来,熏人得很。”
容谢沉吟片刻,温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不是所有人都像王首辅这样出身显贵,才华横溢,第一次参加科举就高中榜首。”
“我倒是更能理解那些家境平平,才能庸常,屡试不第的人,人间的晋身之途不多,也就是科举,他们年轻时参加科举,只是随大流,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感兴趣什么,名落孙山,或是侥幸做了个小官,碰了半辈子壁,终于醒悟,原来自己不是这块料,转而投向自己的兴趣,这未必不是一种境界。”
沈冰澌沉默下来。
两人好像都在说别人,其实是在说自己。
“其实……你说的那种人也是很令人敬佩的,不过,更多的人只是伪装成那样罢了。”沈冰澌道。
“嗯……”
“再走一段?”沈冰澌问,“反正已经迟了,今晚就在这边投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