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测是古符出了变故。
那这变故是不测还是人为?
夏季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便是黑云压城,闪电在云层中闪烁,雷电轰鸣如她渡劫之时,海面上卷起滔天巨浪,如城墙般高耸又迅速坍塌。
风雨久候而至。
符易靠着求生的本能带着符昱面目狰狞的尸体匆匆逃离渔村,传送到十里外的荒野,能到这里已是他的极限,他刚一落地便发现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在传送中被扭断,奇形怪状地挂在他的手掌上。
十指连心,尽管疼痛剧烈,他还是咬牙强忍着用一只手取走符昱的储物袋。
可惜符昱这样的人要么宝马香车要么潇洒御剑,大约生平从未有过需要狼狈逃生的时候,符易翻了个底朝天都未发现一张移行遁走的符箓。
还好有其他能用得上的,他用隐身符隐遁两人身形无影无踪,又不放心地用遮天符隔绝外界避开探测。
能在这一方小天地中稍稍松下一口气,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快点思考出对策。
符昱不该在这时以这种方式死去,他生前跟他亲娘一起不叫他们兄妹好过,死时不仅没能兑现他的诺言而且还打乱了他的计划。要是家主和夫人悲痛之下发现他的猫腻,他去给符昱陪葬没有什么,可蓉儿还在他们手里,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万一他们连她也不放过呢?
符昱的猝死跟赵燕燕教给他的法子一定脱不了干系,但这种意外情况肯定不是她所图谋的,即使她想解决完符昱之后过河拆桥除掉他这颗棋子,此时可不算个好时机,她不会现在动手。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想要害他,他也不敢出卖她。
现在先毁掉“蛊虫”留下的痕迹再说。它已经入血,就算短短不到半日之内来不及繁衍,但早就不知潜伏在符昱心脑肝肺脾肾何处。符易取出所有的真火符,一股脑扔到符昱尸体上,然后静静看着火焰一点点燃烧掉符昱精美的衣裳和尊贵的血肉。
然后是找个替罪羊。这倒不必纠结,郑青袖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拿起披风,忍着恶心包裹住符昱焦黑的尸骨。收拾完残局,他深吸了口气,将白罐子砸碎扔到河里,又给赵燕燕传了密信,然后继续隐身朝着符家最近的据点赶去。
少主的死讯是天大的消息,虽然碎肉焦骨已经辨别不出名门公子的仪容,但就是借十个胆子也没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一面奉上神驹送庶公子返回冀州,一面把消息以最快速的方式即刻传给家主。
符易从进了冀州城便埋着头,回了符家更是卑躬屈膝仿佛膝盖和腰身没了骨头,服服帖帖跪伏在地。
符家所有下人都提心吊胆不敢喘大气,四人抬着棺材进来,临时从外面棺材铺里找来的自然谈不上多精致华贵,并且诡异地轻飘飘的。
家主上前,他的近侍掀开棺材盖子,婢女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夫人靠近。
妇人尖锐的叫声骤然响起,她不顾身份和仪态,亲自上前对着符易又摔又打,难以置信地怒吼:“大胆庶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拿这丑陋肮脏之物冒充我儿?”
符昱一声不吭忍下她的殴打,姿势一动不动,哭着说道:“家主和夫人在上,符易无能,没办法护住少主,罪该万死。但这的确是他的尸骨,如符易说谎,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唯一的儿子死得如此突然又悲惨,养尊处优的符夫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噩耗,没来得及再打骂符易,翻着白眼直挺挺倒下,被近身的婢女连忙扶住。
符家幕僚之中不乏奇人异士,再三辨别后不得不肯定这的确是公子尸身。
晚烟也在婢女之中,原本揪着的心彻底死去,如天塌了一般,面如死灰,双眼通红。
家主也震怒,虽然子女众多,但正房夫人只生了一个孩子之后肚子就不争气了,兼具两世家高贵血统的嫡子他可就这么一个。他沉声问他面前这并不熟悉的庶子:“是谁干的?”
“……郑青袖。”符易把准备好的名字说出口。
“这人是谁?”家主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再无才无德,父亲和家主的双重身份也足以令符易心生畏惧,原本简单的问题也变得难以回答:“她……是少主同门的四师妹。”
他这样说不够,晚烟也跪下行礼,不慌不忙解释道:“回禀家主,郑青袖的确同少主一样师承凌霄真人,但她出身卑贱,且离经叛道,如今滞留山下不回,门中多次催促仍不听号令,少主顾念同门之谊怕她出事,才亲自前去劝解她。她早先便因为凌霄真人赏识少主而心生嫉妒,枉费少主对她还多有照拂。她根本不是少主的对手,今日一定是她偏激残忍恩将仇报,趁少主不备才能害了他。”
不用符易开口,长年侍奉符昱的贴身婢女也倒向他这一边,这是上天都在帮他,他心中大喜,头脑也迅速活泛起来,连忙说道:“对,一定是她偷袭才能得手,我原不敢打扰少主所以在外面远远等着,可时间太长了,等我大着胆子找过去时刚好看见她正丧心病狂地毁尸灭迹,我拼尽全力废了一只手才侥幸抢回少主的尸身,一刻也不敢停留。少主在天之灵保佑,我才能从那女魔头手里逃了出来。”
晚烟叩首:“这个女人就在一个叫虾尾巴的村里住着。她诡计多端狡猾得很,说不定现在已经金蝉脱壳了,晚烟斗胆,请家主早做决断,为少主报仇,勿令罪大恶极之人逃之夭夭。”
这婢女不仅貌美,而且忠心耿耿,符家家主抚着长须甚是满意,立刻叫来一队幕僚和弟子,又命人带上晚烟和符易,朝着虾尾巴村的方向兴师问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