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冷的刀刃,艰难地穿透了霍格沃茨那厚重的彩绘玻璃。当那微光抵达地面时,已经变得柔和而苍白。
整座古老的城堡,都已被一夜之间降下的皑皑白雪,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个披着纯白绒毯的、沉睡的巨人。
厚重的积雪,压弯了城堡尖顶上那些沉默的、石质的滴水兽雕塑。屋檐之下,悬着一排排长长的、晶莹剔透的冰棱,在晨光下,折射着如同水晶般、冰冷而美丽的光。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一遍又一遍地、固执地撞在冰冷的窗棂上,发出了一阵阵细碎的、如同沙砾摩擦般的声响。
但这外界的喧嚣,却丝毫扰不散格兰芬多塔楼里那份安稳而温暖的静谧。
哈利和罗恩,都还在各自的床上睡得正沉。
他们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温暖的羽绒被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鼻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了一团团淡淡的、转瞬即逝的白雾。
哈利在睡梦中,缓缓地翻了个身。他那总是因为各种烦心事而紧锁的眉头,此刻难得地舒展开来,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昨天,在城堡门口,德怀特那句“马尔福的事,交给我”,像一颗最有效的定心丸,让他那颗因为密室、谣言和对马尔福的怀疑而始终悬着的心,彻底地、稳稳地,放回了原处。
他原本为试探马尔福而准备的、那锅味道古怪的复方汤剂,早已被他彻底地、忘在了自己行李箱最深的那个角落里,落满了灰尘。
此刻,在温暖的睡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德怀特那双总是沉稳如山的、深邃的灰黑色眼眸。那份无需言说的、坚不可摧的可靠,让他满足地、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咪般,轻轻地哼唧了两声,然后,便下意识地,往那被窝里,缩得更紧了一些。
与格兰芬多塔楼里这份近乎凝固的静谧不同,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在惨白的晨光中,显得愈发凛冽。
深绿色的、厚重的天鹅绒帷幔,低低地垂着,将窗外那片如同深海般、尚未完全褪去的黑暗,与室内这片冰冷的、绿色的光晕,隔绝开来。只有墙壁上的那些壁灯,还在泛着冷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光。那光,映得石墙上那些盘绕交错的蛇纹雕刻,愈发的诡异与阴森。
达芙妮刚刚从医疗翼回来。
她那身剪裁合体的长袍下摆,还沾着些许没有来得及融化的、细碎的雪粒。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发自内心的轻快。
利亚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庞弗雷夫人亲口告诉她,再过最多两天,利亚就能出院了。这个消息,让她那连日来,因为妹妹的病情而始终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松弛。
一个小时前,在医疗翼那间总是弥漫着消毒药水味的、安静的病房里。
“姐姐,你说……马尔福他,真的会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吗?”
利亚正靠坐在洁白的病床上,小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散发着甜香的南瓜粥。她小口小口地、乖巧地喝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天真的蔚蓝色眼睛,睁得圆圆的,像两片被晨光融化了的、清澈的天空。
她的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却丝毫难掩她眼底那份浓浓的好奇与担忧。那长长的、如同小扇子般的睫毛,随着她的每一次眨眼,都在轻轻地、不安地颤动着。
达芙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指尖温柔地、爱怜地,揉了揉妹妹那头柔软的、如同丝绸般的金色长发。那顺滑的触感,让她那颗因为即将到来的试探而有些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些许。
她的另一只手,在宽大的袍袖掩盖下,紧紧地握住了口袋里那枚冰凉的、触感光滑的信号石——那是斯黛拉在假期前,悄悄交给她的。只要她微微用力地握紧,就能在第一时间,将紧急信号,传递给远在耶罗祖宅的德怀特和斯黛拉他们。
“待会儿,或许就知道了。”
她的声音,温和得像一阵春风,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的力量。
“我答应过耶罗,会去探一探马尔福的口风。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利亚。耶罗已经给我来信了,他答应,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就亲自帮你,补习这段时间落下的所有功课。”
“那真是太好了!”
利亚的眼睛,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她开心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健康的红晕,像一朵在皑皑白雪里,悄然绽开的小小玫瑰。她朝着达芙妮,用力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手。
“待会儿见,姐姐!你也要小心!”
达芙妮看着她眼底那重新燃起的光亮,心中一暖。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轻轻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当她重新回到那阴冷的、如同地窖般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时,脚步,已经变得轻快而坚定。
在休息室最角落的那个沙发上,马尔福正独自一人坐着。
他的两个跟班,克拉布和高尔,早已像城堡里绝大多数的学生一样,回家去过圣诞节了。这空旷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角落,让他那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显得有几分形单影只。
他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墨绿色的丝质睡袍,那头标志性的铂金色头发,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依旧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一枚造型别致的蛇形银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