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高大的五旬长者徐徐走入一间小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步履慌忙的男子。长者进了屋子悠悠然地坐下,倒了杯茶细细品味,丝毫没有焦急之色。
“苏相,您真要坐视不管吗?”谢磐可没闲心喝茶,他只想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十几年都等得,才几日就等不得?”苏炀淡淡地冷笑,“无耐心者难成大事。”
“如今看似是我们掌控局面,实际上早已脱离控制,先不提冯麓这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安昀公主这件离奇之事,目前据宫内的线人来报,她的血纹已经消失了,解咒近在咫尺啊!
苏相,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再拖下去,这十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难道,您不想改朝换代坐拥天下了吗?”谢磐越说越激动,面色涨红地站在苏炀身旁一遍遍提醒他们的谋略与野心。
苏炀放下茶杯,“我当然想!但是这事儿急不得。我们登基必须有可以服众的理由,否则史官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如今李麒未死,我们不可贸然行动。”
“您的意思是……”
苏炀声音低沉地说:“安昀公主已经顺利解咒后陛下必定会服药,既然解咒过程中会发生高热,那就让他在那场高热中永远闭眼吧。”
冯麓服药七日后身体已经恢复正常,背后的血纹几乎看不见了,而且也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很快,李麒服药的消息也传到了宫外,传到了苏炀和谢磐的耳朵里。
无人在意的普通之夜,又是一群人聚在翊善坊,眼神交汇着讨论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计划。
苏炀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坐在门口旁边的张镡,“张镡,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张镡心里忽地一惊,谢磐看出了张镡的犹疑不定,轻哼说道:“张司直,你要是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看张镡不回答,谢磐则又补充道:“别忘了,当初大雪压城之时是谁救的你,是谁花重金供你吃穿用度和考取功名,你如今进了大理寺就想背叛苏相了?”
“下官不敢,”张镡连忙跪在地上,“只是……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就不能不杀人吗?”
“起事是不能退缩的,要么死,要么赢。”苏炀说。
苏炀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这里是他最信任的党羽,有的甚至从十几年前李麒父亲在世时就跟着他做事,个个都是大唐的中流砥柱,是李麒信任依赖多年的叔叔伯伯。
苏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十一年前幼小的李麒刚登基时的模样。他怯生生地瞟着站满紫宸殿的官员,连一句完整的旨意都得分开三段来说。李麒批阅公文奏折也经常让苏炀陪着,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苏伯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炀能在宰相兼中书令的位置上坐得这么平稳,是李麒的意愿。苏家有事,李麒把它当成自己的事情去处理,甚至连苏炀儿子成亲他都亲自去贺喜。
所以,让身负诅咒的李麒寿终正寝,是苏炀最大的仁慈与恻隐。毕竟,为了平步青云扫除障碍,他也不是没杀过皇帝。
“动手吧。如果死的不是他,就是我们了。”
苏炀闭上双眼,默默感慨李麒此生做得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投身成为了一个李家人。
宫里线人再次传来消息,李麒服药后的第二天果真出现了发热的症状,或许是因为病情比较危重,所以高热的情况比冯麓更甚,就快撑不住了。
这下子不仅解咒面临难关,大唐皇帝也命在旦夕,长安城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事儿。
“哎,你们说咱们大唐下一任皇帝会是谁啊?”
“陛下没有子嗣,公主也没有,若是不传位给旁系后代怕是无人了!”
“难道维系了上百年的李氏江山要改名换姓了么?这不符合礼法吧!”
“什么礼法不礼法的,我就觉着只要不打仗好好过日子,谁当皇帝都行。”
“据闻南诏仍在不停来犯,若大唐不稳,贼人怕是会趁火打劫哟。”
张镡攥紧了拳头,从那些老百姓身边匆匆路过。因为那些百姓的言论和他心里担忧的事情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