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乔心中明澈,苏霆昱此番出手,是将整个苏氏家族命运和对苏闻贤复杂难言的父子羁绊全数押注在自己身上的豪赌。
就在此时,夜空中骤然炸开一支鸣镝火箭,拖着凄厉尾音,将猩红光芒泼洒在众人惊愕的脸上。
一阵清朗笑声传来,一位青衫文士策马从军中走出,正是监察御史王明川。
他站立在马上向着四方拱手,随即从怀中郑重取出一卷略明黄绢布诏书。
“二皇子口口声声说有先帝遗诏,却不知可否将诏书取出,让满朝文武辨个真伪?”王明川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楚北逸冷哼一声,示意内侍将遗诏展示给众人。
那诏书用料考究,玉玺印记鲜明,但细看之下,笔力略显虚浮。
王明川不慌不忙,将手中绢布诏书高高举起:“此乃陛下病重前,预感朝中将有变故,秘密交付于我的亲笔诏书!”
诏书展开,字迹苍劲有力,一如皇帝平日朱批,内容明确写道若皇帝突然驾崩,即由杜青山、苏霆昱等辅政大臣共同辅佐太子继位,特别强调“若有人矫诏篡位,天下共讨之”。
“这、这不可能!”楚北逸脸色煞白,厉声道,“你这诏书是假的!”
此时,原本被软禁的几位重臣在韩亦等人的协助下,也纷纷赶到现场。
年迈的林阁老在柳易卿搀扶下走上前来,仔细辨认王明川手中诏书后,老泪纵横:“这确是陛下亲笔!老臣侍奉陛下二十载,绝不会认错!”
又有多位大臣近前辨认,纷纷点头称是。形势瞬间逆转。
楚北逸见状,歇斯底里地吼道:“朕才是真命天子。禁军听令,给朕格杀勿论!”
然而,原本严阵以待的禁军中,却出现了一阵骚动,忽然倒戈,高呼:“愿随太子殿下清君侧!”
与此同时,苏诺允也举起长枪,向身后骁骑营将士大喝:“骁骑营听令!随我护卫太子殿下!”
霎时间,楚北逸阵营土崩瓦解。楚南乔把握时机,软剑直指楚北逸:“楚北逸弑父篡位,罪证确凿!给孤拿下!”
“保护皇上!”楚北逸身边死士负隅顽抗,但与杜如山带来的边军精锐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
混战中,楚北逸见大势已去,在亲信掩护下试图趁乱逃脱。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正是苏闻贤。
“二皇子,还想走吗?”苏闻贤虽脸色苍白,但目光如炬,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
楚北逸咬牙切齿:“苏闻贤,朕待你不薄,你为何一再与朕作对?”
苏闻贤轻笑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话音未落,剑已出手。
楚北逸虽也习武,但养尊处优多年,哪是苏闻贤对手。不过数招,就被苏闻贤一剑挑飞发冠,狼狈不堪。
这一刻,楚北逸终于崩溃,瘫软在地,很快被押到楚南乔面前。他披头散发,龙袍染尘,兀自咆哮不休。
楚南乔转身,声音清冷:“楚北逸,你的戏,该落幕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无喜无悲:“押下去,听候发落。”
他转而将目光转向苏霆昱,复杂之色一闪而过,终是化作一句:“苏州牧……辛苦了。”这一声“苏州牧”,已然包含了暂时的认可。
苏霆昱深深一揖,并未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曙光初现,一场宫变落下帷幕。
楚南乔在杜青山、柳易卿、韩亦等文武大臣的簇拥下,走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城。
在经过苏闻贤时,他脚步微顿,无人注意的袖袍下,指节因紧握而泛白。
“你的伤。……”楚南乔声音极低,望向被苏闻贤。
苏闻贤微微睁眼,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无妨,殿下……不,陛下该进宫了。”
楚南乔深深看他一眼:“好好养伤。”
“嗯,好。”苏闻贤噙着慵懒笑意,应道。却在楚南乔离开后,望着那道挺拔清绝的背影,轻轻按了按胸口处,眼神复杂难明。
苏霆昱正欲策马离开。
苏闻贤唤了声:“父亲,可要随儿臣回府?”
“吁”苏霆昱猛地拉紧缰绳,回过头来看着苏闻贤,良久方道,“好。”
殿外,钟鼓齐鸣,雅乐奏响,庄重之音回荡在巍峨的殿宇间。
大殿内,晨曦透过高窗,洒在地面金砖。文武百官依品阶依次而立,殿内鸦雀无声。鎏金御座静候着它的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