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重复了一遍沈意嘴里的名字:“史源?”
随后像想到什么一般瞳孔放大,又重复了一遍:“始原!”
大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我增他减,倒也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完,便朝沈意走去,言语间带着熟络,道:“他过得可好?右肩的旧伤是不是梅雨天还是疼得厉害?是不是已经许久不拿针灸了?”
沈意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想要回答,却被一旁的霍如抢了先:“顾道长明早跟我们去铁匠铺亲自问问他不就好了?”
沈意:“……”谁要跟他一起去跟史神医那边!
可顾长风却大吃了一惊,追问道:“他如今住在益城?多久了?”
霍如想了想,回答道:“快一年了吧,跟我们差不多时日。”
顾长风一愣,自言自语道:“这么久?他终究,放过自己了?”
“明日这些事儿你可以亲自去问。”霍如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将话题引回,“还是讲讲你那个风花雪月的故事吧。”
众人:“……”
*
夜色渐深,院落里只余寒风裹着梅香。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炭火“噼啪”炸响,却驱不散那层隐隐的压抑。
这一夜,几乎没人睡得安稳。
祈风趁着夜静,凑到顾长风身侧,小声道:“师父,云姐姐便是极宗主。”
顾长风一怔,眼皮微挑,终于低声惊呼:“怪不得……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她眼熟。”
祈风又把自己替云吉还救命之恩的事说了一遍,顾长风听完,先是沉默,随后点头:“这般行事,无愧我道门弟子。”
话虽赞许,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紧接着又低声追问:“你可曾提起过为师的过往?”
祈风立刻摇头:“弟子谨记教诲,从未说漏半句。不过师父,云姐姐似乎不记得你。”
顾长风这才放下心,眉宇松了些,但语气转冷:“她随手救的人多了去了,不记得也无妨。既如此,明早见过史神医,你便随我回祁连山。江湖是非,不可久留。”
祈风一怔,心中堆积的疑惑未解,仍旧不甘:“可弟子还有许多未明之事,那个沈意,那个霍如,还有云姐姐她好像……”
“没有什么比修行更重要。”顾长风截断了他的话,语调不容置疑,甚至有几分冷厉,“救命之恩你既然已替我还了,那我们与这尘世便再无亏欠。你可还记得,为师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火炉的光映在祈风眼底,他抿唇,答道:“宁可孤身万里雪,不可为人乱道心。”
顾长风满意地点点头,声音也缓和了些,劝导道:“修行之人,纵使红尘万丈,也当冷眼旁观,不可以身入世,徒添欲念。”
“徒儿没有欲念!”祁风抬头喊道,眼神却越发倔强,“徒儿只是不想带着疑问离开。”
“好奇也是欲念!”顾长风的声音也高了几分,连门外的风雪也配合得呼叫了起来。
见徒弟似乎被吓到了,他又清了清嗓子,语气柔和地说道:“好奇入心,便乱其道。”
祁风还想说什么,却被顾长风打断:“明日,你随我一同拜见了史神医后,便回祁连山,这是师命。”
说完便背过身去。
祁风的唇开合了几下,最终还是垂下了头,点头说道:“是。”
外头风雪忽起,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之声。
另一头,主卧内也有人在辗转难眠。
云吉在床上辗转反侧,薄被皱成一团。隔壁床榻上传来霍祥压低的嗓音:“睡不着?”
云吉叹了口气,望着黑暗里模糊的梁木:“我总觉得……祈风的那个师父,有些眼熟。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霍祥翻了个身,打趣似的道:“可能就是你眼花了罢。留长胡子的中年人,不都一个模样?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个打扮——是不是把人认岔了,把我也当成他了?”
说完,还不忘呵呵地笑了几声,试图逗笑云吉。
可云吉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久久没接话,最后低声道:“不对。宁流也是长胡子,可我却能一眼认出他来。”
霍祥沉默了一瞬,听到她主动提起宁流,语气放缓:“你还是在想他的死?”
云吉嗯了一声,声音压得极轻:“你见过他的尸体,应该也知道,他的内脏,很像被人用内力直接炸开了。”
“嗯。”霍祥轻嗯了一声,很快接话道,“但我知道,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