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医正终究还是来了。纪明霞觉得他未必真疼这个孙女,许是外头风声稍松,许是另有考量,但眼下需要他,还给了几分好脸色。
他诊脉后沉默良久,却叹道:“听天由命吧,如今全靠这孩子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纪明霞伏在床边,泪眼模糊。
忽然她想起什么,起身从房梁暗格中取下一卷空白的明黄绢帛。
她没模仿父皇笔迹了。只是提笔蘸墨,用自己的字迹一字字写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医道济世,仁心为本。今有齐氏女天鹤,术通岐黄,仁心仁术,屡施回春之妙。朕念其才德,特破旧例,敕封七品医官。
钦此。
待墨迹干透,她固执地守在天鹤床边。
天鹤再有醒转迹象时,纪明霞将圣旨展开在她眼前,声音哽咽:“你给我活下来,看着它昭告天下好不好。你现在已是世上第一个女医官了,听见没有?”
天鹤眼皮颤动,泪水从眼角滑落,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声,最终又无力合上。
她手指轻轻搭在圣旨边,再次沉沉睡去。
当晚,言竹忽然通报:“晚情姑娘求见。”
“杜晚情?”纪明霞疑惑,猜想她或是来落井下石,终究还是没阻拦,“请她进来,备茶。”
“公主,我今日来只为一事,”杜晚情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似是悄悄来的“您愿不愿意走?若您愿意,书院这边可以安排人接应,送您出宫。”
见纪明霞怔住,她抿了抿唇,接着道:“当初你不让我随意嫁人,如今,我也不愿你这样嫁给一个不明不白之人。”
纪明霞望着她,神色复杂:“我以为你会恨我。”
杜晚情道:“你保我不嫁魏通,我保你不嫁朔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纪明霞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们本就该没什么仇怨的,对吧。我就不走了,可否帮我带天鹤走?把她送到苏溪,托郡守照顾,就是路有点长。”
杜晚情蹙眉:“这种时候你还管一个侍女?书院的学生哪有那么好打点,我只能带一人走。”
纪明霞抬眼看她:“算我求你。”
杜晚情静默一瞬,终是应道:“好吧。”
杜晚情走后,承霁不安地问:“这是何人,公主似乎与她并不相熟,您就这么随意信她?”
这话似曾相识,纪明霞苦笑:“不是信任,是没办法,也来不及了。我都要嫁往朔漠,难不成留她在宫里?你可知留在宫中会怎样?天鹤醒来后不会死,但只能做个普通宫女,再也不能碰药材。等到了年纪,陆逍说不定随手将她配给某个侍卫或内侍,那才真是要了她的命。”
她走到天鹤床前。
天鹤不知醒了多久,挣扎着正要起身。
“你就把圣旨这么用了?”天鹤气若游丝,眼泪滚落,“我这般没用,还不如……”
纪明霞将圣旨卷好,塞进她枕下,“你若真死了,才对不起我这般安排。圣旨拿好,日后凭它来找我讨封。”
见天鹤呆滞,又道:“丢了也没关系,真是官迷,没它是不是就不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