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谷的人陆陆续续地被珀尔安排进了加林送她的那座花园里,藤蔓攀爬的雪白墙壁将外界的喧嚣全部隔绝在外,衬得这片暂时性的庇护所愈发安静。
原本那些负责看管奴隶的人被珀尔找了个由头打发到了花墙之外,她特意嘱咐,让加林派来的侍从守在门外,不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来到花园的人中,少了许多珀尔眼熟的面孔——曾经在那个黑暗狭小的船舱里照顾过她、对她表达过善意的同乡,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但也多了意想不到的人,身形单薄的女孩子穿着那身熟悉的女仆装还是微笑的模样。
——在她养伤期间,同伴们基本也都被不同的天龙人带走了。
那些人中,有的没挺过天龙人暴虐无道的惩罚被打死了,只因为不愿意做天龙人的坐骑;有的被困在昼夜不停的劳作累死了,他们被迫在地底拖拽链接地面的沉重锁链,供地面的天龙人享乐;还有的因为之前在神之谷时就受了伤,没能挺过伤后的炎症发烧病死了,伤口腐烂的味道逐渐变成令人绝望的尸臭。
短短数天,就少了将近一半的人。
珀尔坐在池塘边的椅子上静静地想着同乡们告诉自己的事情,可怕的是,她心中难以再起波澜,倒不是真的毫无感觉,而是多次惊心后的麻木,使她连流泪都变得艰难。
她看着园内还没有完全放下心防的人们,众人眼中藏着深深的恐惧与无奈,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珀尔心中升起挫败感。
但转念又想,自己觉得挫败无非是觉得遗憾,人类永远无法改变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算再遗憾、再痛惜,一味沉溺于过去也无济于事。
从现在开始,这座花园就是她为他们撑起的屏障,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同伴,绝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话虽如此,同伴的死亡还是不着痕迹地给她带来了影响,每到深夜,鲜血和哀嚎总是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梦境,胸口沉闷绞痛,久而久之,就落下了心悸的毛病。
哪怕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也偶尔会痛。
眼角不知何时沁出泪珠,划过了珀尔的面颊,旁边有人递给她一条手绢。
珀尔抬头,看见对方正比划着让她擦一擦眼角的泪珠,没有办法说话,只能用双手和眼神表达善意。
她就是那位“意想不到”的人。
——艾尔。之前在神之谷,加林就是安排她照顾珀尔和孩子们的。
神之谷一别,珀尔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没想到她也来到了玛丽乔亚,并在因缘巧合下,来到了珀尔面前。
珀尔本来想把她安排到自己身边,但是加林看见后,让珀尔不要那样做。
加林告诉珀尔,自己惩罚过艾尔,如果对方记仇,在私底下搞小动作,比如在衣物、饮食上做些手脚,就会危及自身安全,得不偿失。
说起这话的时候,两人正躺在床上逗夏姆洛克玩。
孩子长了两颗小小的白牙,已经能发出“mama,mama”的声音了。
躺在爸爸妈妈大床上的夏姆洛克兴奋到不行,一会儿趴在妈妈怀里撒娇,一会儿头顶到爸爸肚子上玩。
加林看珀尔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继续问她:“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把自己惩罚过的人放在夏姆洛克身边么?”
即使嘴上不说,但是加林心里还是知道的,在珀尔心里,自己绝对没有夏姆洛克和香克斯重要,也就不自作多情地拿自己打比方了。
珀尔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冷笑到:“我是绝不可能用那种方式‘惩罚’别人的。”
随后垂下眉眼,加林虽然残暴无情冷酷傲娇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世界上一些用于反派的词语都能安在他身上。
但是这家伙有的时候说的话还是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就是举的例子让人讨厌。
不过让她做的话,她会非常愿意把心怀不轨的人安排到加林身边,最好从早上递给他的第一杯水就开始下毒,珀尔坏心眼子地想。
加林看珀尔不说话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有的时候,对待不听话的奴隶就得用雷霆手段才行啊……”
珀尔警觉,两只手捂住夏姆洛克的小耳朵:“我从小到大没听说过什么奴隶,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那样残暴的手段对待同类。”
“小的时候我听山里的猎户说:只有不通人性且智力低下的野兽才会残暴地伤害同类。”
加林:……
“我怀疑你在说我坏话。”
珀尔宛如安慰一个傻子一样安慰他:“你怀疑错了,我怎么可能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呢,外面已经很晚了,人困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你还是赶紧睡吧。”
“嗯……”,加林看了眼悠着孩子的珀尔:“把夏姆洛克交给仆人吧,让他自己睡。”
珀尔硬气拒绝:“今天晚上夏姆洛克要和妈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