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人多故土难离,朝廷所作所为,他们还未必领情,平白招惹骂名。
凤御北下朝后回去思索一宿,觉得朝臣所言颇有道理。
于是第二日一早,便直接颁了道圣旨,以史书留名为名,要众朝臣“自愿筹款”,偶尔有不自愿的几个,陛下就会替他们自愿捐出全部家产。
如此一来,没出三日,燕问澜就带着足够的银钱和人手去到了湘河岸边,和当地府衙一起选了处不受河水决堤影响的地块,一月内便将河堤两岸所有百姓全部迁走。
那一年,是数十年来洪水发得最大的一年,却没能吞噬掉任何一人。
有不近情色的明君圣主如此,张院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闲适地老死宫中。
结果就在去年,自从凤御北在朝堂晕厥开始,张院首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头任人驱赶的老黄牛,每日“哞”地一声就是埋头苦干。
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陛下开始变得多病多灾,他一把老骨头跟着跑完南盟跑湘州,次次还都是事出紧急,八百里骏马驾车,跑得飞快。
张院首自觉平白要被颠簸得没掉十年寿数。
当然,为了陛下,这些他都能接受。
直到五日前,陛下召他前去,指着空荡荡的床铺,让他救治床上的人。
张院首颤颤巍巍地走到床边看了又看,最终在凤御北不耐的催促声中,“嗷”地一声自己把自己吓晕过去。
其实三日前张院首就已经清醒,觉得自己再经不住如此折磨的老头儿想了半天,决定退位让贤,把院首的宝座交给更能折腾得起的年轻人罢。
这样的话,陛下日后出宫若再有什么事,新院首没准能直接被谢大人绑在马背上送来目的地,比送他这个行动不便的老头儿方便许多。
就在张院首给自己打气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要进门求见陛下之时,暗卫抬着一只沉重的金丝楠木盒子从院门外回来,身后还跟着谢知沧。
张院首连忙上去行礼,谢知沧脸色疲惫地点点头,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微臣有事想求见陛下。”张院首把请辞信函往衣袖里塞了塞,小心翼翼道。
谢知沧没在意他的小动作,他一大早起来接到陛下命令去城门口等京城来人,等到晌午人才到,此时又困又饿,“那你来得不巧,清安不在这里。”
“今日陛下去了暗珏镖局,说是要去找裴十一问些关于苏何氏的事,一早便出了门,此时还没回来。”
苏何氏的案子很棘手。
所有人都知道,她春日宴行刺是为给苏悯等一干枉死学子复仇,但偏偏进了大牢后,这女人是一个字都不愿吐露,凤御北还特意下令不许对其用刑,因此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
想到裴十一曾经与苏何氏关系亲密,于是凤御北决定亲自去暗珏镖局找裴十一聊聊。
但凤御北的运气或许着实不怎么样,他以谢知沧的名义递了拜帖,被恭恭敬敬迎入府中后,才被仆人告知他家老夫人上山祈福还未回来,而大小姐也一早就出了门。
“大人若有急事,草民这就去派人去通传叫大小姐回来。”
“没事,不急。她去了哪里?”
“回大人的话,我家大少爷今日回府,大小姐高兴,所以一早就去城西郊接人了。”
凤御北记起来,裴十一确实提起过她的兄长——年纪不小还没能寻个夫人。
当日,裴十一向谢知沧求得春日宴的请帖,也是为了她兄长的终身大事。
说起来也是巧合,若非那日裴十一的兄长未曾归家,那封请帖也不会到苏何氏的手中,她混不进春日宴,就无法行刺,关于她身上的那条线索就会潜藏更久。
凤御北知道,苏何氏并不是李古德安排的人,否则她前脚已经行刺失败暴露身份,后脚李古德根本就没有再动手的理由。
在这湘州城中,想要破坏此次科举一事的,从一开始就不止李古德一人,凤御北的当务之急,是要在科举前查清剩下的那伙势力,绝不能让他们继续行凶作恶。
不过,他刚刚听到管家说到城西郊?今日,自京城而来,送抵太子棺椁的队伍也是要从城西郊进入,早知如此,他就不必遣谢知沧去接应了。
城西郊桃林纷纷
凤御北百无聊赖地走在漫天飘洒的花瓣间。也不知道裴十一去了哪里,他寻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
早知不来寻人,也许在镖局等着还快些。
凤御北无奈转身,准备从这里出去,却听见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两道争吵声。
“我不,我不嘛,我就想这么叫。”
“初次见面要装乖知道吗?你乖点,你阿娘才会喜欢你。”
“我不乖我阿娘也会喜欢我,我就要现在叫!”
“你怎么一点听不懂人话?再这样的话,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