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人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有些不忍地别过头。
“下一个,该是他了。”楚巫人的手指点向一幅少年的画像。
少年生得清瘦,骨相突出的手背搭在轮椅上,即便坐在满园繁花之中,也依旧难以掩去眉宇间丝丝病气。
“宣儿么?”凤重山的大手抚上凤御宣的小像,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他在娘胎里时,因为朕的疏忽被人被人下药,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太医说,他这辈子都要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陛下!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国师看出凤重山的动摇,上前一步劝道。
如果不是凤御宣,那便只能说凤御北。
可是,他们三人都清楚地知道,若是凤御北登基为帝,那鸾凤面临的都只会是一场无解的死局!
“不,也许……还有一人。”凤重山定定地说道。
“呃,陛下,您还有其他皇子?”楚巫人率先想到这个,宫廷里头见不得光的事儿多了去了,即便鸾凤皇帝真有几个拿不出手的孩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非也。”凤重山摇了摇头。
“朕只是在想,若这轮回只要凤氏子孙中的新帝登基便可开启,那么,朕又何尝不可呢?”???
………………
史书记载,岐鸣元年,先帝流落民间的真正长子凤双峦被寻回,更名凤御祟,续排行第七,为鸾凤第三十一代皇帝。
其在位期间,性勇毅,轻徭薄赋,开疆拓土,仁政于民。于岐鸣二十九年,起义叛军攻入凤还都,帝假死以愚叛军之首,斩逆贼于金銮,振朝纲以百官,天下太平。
然,第二年春,京城爆发天花之疫病,无端无源,不足三月,传遍整个鸾凤。
一夕之间,万民恸哭,百官哀嚎。
“陛下。”看着满脸憔悴的凤重山,国师面上尽是不忍之色,奉了一杯茶到凤重山手中。
“朕今日微服去了京郊的难民棚。”
“他们穿着不蔽体的衣物,跪在地上祈求一口救命的食物。”
“可即便从粥棚里领到一碗稀汤寡水的粥,很多人甚至没来得及舔上一口碗沿,就跌倒在粥棚不远处。”
“寥寥无几的官差听到又死了人的消息,满脸麻木地走过来,拖起天花病死的难民扔在木板车上,听人说是要送去城郊新开出来的乱葬岗。”
“旧的那个乱葬岗据说已经堆不下了。”
“送尸体的官差回来后,队伍中少了一个人,好像也是顺手扔在了乱葬岗。”
“原来他们也都是天花的感染者,没有染病的早都躲在家中,他们不过横竖都是死,所幸替别人顶班,临死前多赚些补贴留给家人。”
……
凤重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嘴一张一合,就像是在描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只有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裂茶色汤水浸湿凤重山的整扇衣袖。
“陛下,您怎可舍身涉险呢?!”国师一听,险些没有两眼一闭晕倒过去。
“陛下,如今这样的结局是您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君子尚且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您是我鸾凤的……”
国师的唠叨还没说完就被凤重山一句话打断,“这不是朕要的结局。”
“国师,你可知,朕昨夜又做了一个梦?”凤重山捻起一片碎裂的瓷片,紧紧握在掌心里,殷红的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这才让他能保持着自己清醒而不崩溃。
国师面上的笑容一僵,好多好多年前,凤重山也是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梦到鸾凤的江山岌岌可危。
而他恰巧也卜出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不曾想,这一次,又是如此这般。
“陛下都知道了?”国师蹲下身子,开始收拾掉在地上的碎瓷片,以免再伤到他家陛下。
“我并非终结轮回的人,即便强行更改了过程,也依旧不过是蚍蜉撼树。”
“鸾凤仍旧逃不过灭亡的宿命,即便我杀了十万起义叛军。”
“太医院百余人查到仅剩十余人,依旧不能明晰天花从何而来,也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何在不足三月之内侵蚀了整个鸾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