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人换她,可她却并不理会,“哈哈、”
“黄灿喜。”那人又唤了一句。
她望着眼前酣睡的婴儿,心中的怅然涌到极点。
“黄灿喜。”
“到!黄灿喜到!”她被叫烦了,回头瞪向周野,他神情同样专注,却不像她那样迷惘,而是冷冷注视着婴儿,仿佛早已知晓答案,这让她心中怒气更加翻腾。
可她所掌握的“记忆”并非全部。那些她看见的片段,像是故意被放出来的线索,只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使命。
然而仅仅这些,就足以让她对周野的感情复杂难言,感激、依赖、怀疑、甚至怨怼……一时之间,她竟弄不清自己是谁,又该走向何处。
“你还好吗?”她试图找回自己,声音颤抖。
却扑了个空。
“黄灿喜,时间到了,你该接受自己的命了。”周野声音依然平静,如同那日在夜空中,他将刀毫不犹豫地刺进她胸口时那般冷静。又如同,知晓陈米有自杀念头时,他亦能束手旁观,冷静地接下委托。
黄灿喜胸口猛地一紧,久久才挤出一句:“……我想不明白。”
她的声音愈发急促,几乎带着哭腔,“我以为你是照顾我,才带我去吃汉堡,才开遗物整理所,不停为我续命……可一眨眼,你又一次次把我推上去,逼我走在这条随时要命的路上。你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
她最后几乎是在嘶喊,言语失了理智。
然而她的情绪,似乎并未传达给周野半分。
“你现在说这话干什么?”他皱眉,似乎疑惑她的反常,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她脸上的痛苦,嘴紧紧抿在一起。
“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惨死,扰得地府不得安宁。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我才会下来帮你。不是你想要完成任务吗?”
“是我?”黄灿喜陡然暴起,手指死死指向身后的那些“她”。
一具具残影,皆是她每一世死亡的投影。“这才是我,她们在阻止我,拉着我,不让我去!可你们呢?奶奶,河伯,你,还有所有人!所有人都在逼我往前!”
“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双眼憋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幕让周野也失了神,下意识抬起手,却又狠狠垂下,声音艰涩:“你怎么——”
“我为什么要干这些和我毫无关系的事?!”她怒声打断,泪珠终于滑落。
“什么七块瓦片?就算收齐了,打开门,找到我妈妈,然后呢?然后呢?!”
她的质问重重砸下,砸得周野慌了神。他别开眼,喉结滚动,却始终没有回答。像是藏着什么不敢说的秘密。
黄灿喜受够了这死寂。
她像个疯子般颤抖着站起,紧握铲子,一路划下,直到落在婴儿的颈部。指尖传来的触感,柔嫩得几乎能透见皮下的血脉。即便没有呼吸声,她依然能辨认这婴儿还“活着”。
那她呢?
那她还算“活着”吗?
“我奶奶总把我的鞋子刷得发亮,何伯会陪我在麦当劳过生日,还一起等录取通知书……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编给我长大的一个剧本?……哈、哈哈哈……”
她低笑几声,眼底却一寸寸灼亮,燃起排山倒海的怒意。
“呀——!”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铲刃带着几乎要将骨头劈断的力量,朝着脚下的脖子砸下。
明明是稚嫩的肌肤,却坚硬如铁。每一下撞击都发出骨砧般的沉响。
她劈——她砍——她砸!
不知多少次,直至“嗙——”地一声震耳巨响。
脖颈,断了。
视线骤然翻转,她狼狈滚入水中。冰冷的河水从口鼻灌入、又从头颅流出。她透过水的折射,看见自己的身体,那件黑白冲锋衣的脖颈口,正滋滋冒血。
闭眼。再睁开。
周野已经俯身,将她的头颅捞起,安回到身体上。
他的神情平静得吓人,像是做过无数次这种举动。那份冷漠的熟练,让黄灿喜心底更添一层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