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支翻译笔。
她抬头,是周野。
那人一脸无辜,目光干净得几乎荒唐。
他伸出手指,压在他自己唇上,低声道:
“要多少,有多少。”
黄灿喜胸口一堵,气得几乎窒息,一脚踹过去。
她紧握翻译笔,从身边一点点扫开水流,光线穿透,水底的景象逐渐浮现。
在山体的尽头,成千上万的骨头堵在一口洞中。
细小的碎骨被水冲过,较大的残骸却被卡住,层层叠叠,堆成一道白色的坝。那些身躯交织在一起,黎与汉、老与幼,几十年前的惨剧凝成了这座墓。
河流日日冲刷,他们却依旧卡在原地,被水保存,被时间囚禁。
在一片黑石与白骨之间,竟静静伏着一抹彩。
黄灿喜的心猛地一紧,怦怦作响。她伸手,在万千枯白的手骨之间摸索,指尖一触那块黎锦的瞬间,一个答案几乎破壳而出。
是她了。
是她了。
那张被剥下的纹面之皮的主人。
不是锯齿,而是水纹。那是山间最早的信仰,从溪流诞生,自云雾降生。
最终,她与村子一同被改变,坠入河底,被信民的白骨层层压覆,动弹不得,与他们一同葬在这座山里。
黄灿喜的胸腔被激动与窒息同时充满。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扯那块布。可那黎锦像被混凝的水泥浇封,纹丝不动。这被封存的历史与过去,谁也撬不开。
氧气再度被榨尽,胸口灼得发痛。她一下一下地拉扯,力气却在水压下迅速流失,一切挣扎都似是徒劳。
她死死攥着那块黎锦,指节绷白,眼前早已模糊成一片。
猛然回头:“愣着干嘛!快搭把手啊,周野!”
愤怒被水流吞没,只剩一串急促的气泡翻涌而上。
周野被骂,反而笑了。笑意在水光里一闪即灭。他伸出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指尖轻触,与她一同紧握那片布料。
水流被搅得浑浊,气泡攀着他们的臂弯狂乱上升。
那块黎锦终于被一点点扯动。随着布料的松动吗,一只手浮现出来。年轻、柔韧,布满象征身份与荣誉的纹面线条。
两人仿佛在与时间拔河,却不知另一端是谁。
水势愈急,衣摆缠绕在一起,翻卷的布料让两人几乎贴合成一个影。时间在气泡的升腾与破裂间凝滞
忽然,
“哗”地一声,某处暗流崩塌,骨骸纷纷坠落。一具尸体滑出,直扑进黄灿喜的怀中。
她低头瞬间,看见那具无脸的女尸,下半身覆着蛇鳞,在微光中回应着冷冷碎光。
水流一卷,黄灿喜倒被那具尸体牢牢裹紧。
她怔住,只是一瞬,心下忽然明白。
——这不是女娲——
作者有话说:点棒棒糖。jpg,最近果然还是累了,熬夜写文,白天看了想手撕的程度。
第66章我们白头过。
水下骤然明亮。
拉扯她下坠的重力倏然消失,胸口不再灼热。
她怔怔地意识到,自己竟能在水中呼吸。气息轻盈如鱼,胸腔间浮起奇异的安宁。若非四周景象仍和刚才所见一样,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已去往他处。
眼前的女人美得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她没有脸,眼窝深陷,鼻骨高耸,宛如一具完美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