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在光影中一点点破碎,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片,无声消逝。
一阵无形的风骤然掠过。
风?在河底?
黄灿喜的长发被卷得翻飞,灰烬迷得她无法睁眼,天地似在反转。
再次睁眼,河已经干涸。
水底化作了黄土地面,裂纹纵横。四处无一点生气。她与周野并肩立于河床,抬头一望,才发现自己仿佛身处一座巨大的墓坑。
天光微亮,破晓的第一缕光沿着断裂的岩壁滑下。
四野一片死寂,没有鸟鸣,也没有虫声。巨榕的根须像死蛇般蜷绕,将整片废墟牢牢缠住。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味,像是烟火未熄。
她在海南见到了第一场雪。
风像火一样,卷着万物的灰烬与枝叶,在空中旋转碎裂,最后化作无数细屑飘散。那些灰屑落在天光下,像极了她曾在西藏见过的雪,静谧空灵,天地在同一瞬间屏息。
斜照下来的光线将那一片片飞雪映得更亮、更幻。
“真美。”
黄灿喜忍不住低声叹道。
“扑簌——扑簌——”
背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周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叠伞,笨拙地撑在她头顶上。那动作突兀得几乎荒谬,将她这从死里逃生后好不容易剩下的一点闲暇浪漫,也压灭得干干净净。
她下意识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周野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是该撑还是该放下,“……你以前说过的,下雨不知道躲的人是傻子。”
话是玩笑话,此刻又觉得格外贴切。
黄灿喜被他那眼神里的认真逼得说不出话。那一个吻又在脑海里野蛮出现。
似乎有些事越想逃,越无处可逃。
她伸手,将伞接过,轻轻收起,又放回他手中。
“你会一直是这个样貌吗?百年、千年?周野,像你这样不缺香火的神明,是不是永远都不用担心终局?”
周野低头看着伞,沉默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那回答几乎听不到声音,却在他眼底晕出一点失落。
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眼中的无奈,他看得清楚。
“那就别打伞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没法和你一起白头。或许只有这一刻,也还算不错。”
话落,她抬脚要走。
周野心口猛地一紧,下意识伸手拉住她。
那一瞬间,他的手心是烫的。他怔怔望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小心翼翼地分辨着她是否又在开玩笑。
“你……”
你原谅我了吗?
那句话在喉间打了转,终究没能吐出。
他心慌,却又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可黄灿喜那种淡淡的疏离,让他惶恐。
他想解释,却说出了更惊人的一句话:
“我们白头过。”
黄灿喜的呼吸一滞。
无数荒唐的念头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却没有一个能带来好结果。她努力压下胸口那股躁动,声音低得几乎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