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陶俑坚硬异常,反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臂肌肉几近扭曲,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
又是“砰”的一铲。
这次,一块泥片应声剥落,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泥土簌簌而下。
就在这一瞬间,黄灿喜猛地收回铲子,目瞪口呆地踉跄后退。
那坚硬如石的陶泥之下,露出的竟是一块人类的皮肤?!
被削落的那片陶泥下,自额角至鼻梁,那片肌肤就这样突兀地暴露在空气中。光线落在陶俑的眼部,仿佛为它点睛。
原本毫无生气的跪坐陶俑,突然发出了“呼、呼”的轻响,如同初生婴儿正在尝试用肺部呼吸。它的胸膛开始起伏,脸上、身上的泥片以惊人的速度剥落。
那股土腥味愈发浓重。
原来那并非来自陶土或墓室尘埃,而是眼前这正在“苏醒”的陶人从体内散发的气息。
这个陶人,正在活过来!
仿佛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砰砰作响声中,周围的陶俑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异动,一连十、十连百……不计其数。
千年前的古怪,竟以这种方式被保存至今。
黄灿喜捏紧铲子,拔腿就跑。
她算是知道,那群天不怕地不怕、一路炸进来的盗墓贼为何会屡屡收手,
这邪乎怪阵谁看不胆颤!!!
“杨姐!!”
她嘶声呼喊,双腿却不敢有丝毫停滞,在纷纷苏醒的陶俑群中夺路狂奔。
陶俑如同没有灵智的傀儡,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试图挡住黄灿喜的去路。
黄灿喜一脚踏上陶俑肩头,借着冲劲轻盈掠过。
风驰电掣间,她眼角瞥见高处垂落的一道长布,想也不想便伸手抓住,掌心传来刺绣纹路的粗砺触感。
她将布条在腕上飞快绕了三圈,屈身蓄力,猛地蹬离陶俑,整个人如飞燕般荡向半空,轻盈地掠过数米,将那些试图阻拦的陶俑尽数甩在身后。
她稳稳落在一处高台上,却并非方才落下的中心平台。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利落地又射出一枚闪光弹。刺目的白光再次降临,在这珍贵的三秒里,她将脚下的景象看得真切分明。
这片空间的规模与形制,分明与她手中布娟所记载的主棺室吻合。可眼前的一切似墓非墓,倒更像是……一场封神大典。
“天授神女,主司元气;太初元女,统御开化。”
然而她从未在汉代典籍中见过“太初元女”这等神祇。
如此劳民伤财修建的宏伟地宫,怎会仅仅深埋于地下,不见天日?
耳边轰鸣不休,她分不清是回声,还是自己狂乱的心跳。
金古寨人为张良在八大公山修墓而非庙,可她被困八大公山的地宫里那几天,却未见任何墓葬应有的形制与器物。
况且仙人本应无尸无冢,若需葬仪,至多不过衣冠冢而已。
张良何需让金古寨人世代守护秘密?他这一路天南地北,抖下多少神鬼莫测的怪事。
她无意识地舔过干裂的嘴唇,尝到一股铁锈味,不知是唇瓣开裂渗血,还是尘土入身,自己方法也将化作那半泥半人的鬼将。
脚下喧嚣如沸,无数苏醒的陶俑层层涌来,试图攀上她所在的高台。
她绷紧面容,对讲机依然死寂。
既然此处不见杨华,或许她已先一步醒来。想到这一层,黄灿喜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了身后幽深的洞穴。
不想洞穴的另一端竟是个极其狭窄的通道。
低矮的天花板几乎压到头顶,通道漆黑狭长,上下左右全是冰冷的砖石。手肘膝盖在地面滑行,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像墓道,反倒更像是个换气的口。
黄灿喜心头直打鼓,暗暗祈祷千万别突然喷出什么毒雾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