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汜清站在边上,颇有些为难地试问:“陛下您看,是不是遣人把燕王爷抬到偏殿休息好些?”
楚九渊不禁轻哼了声,“不必,他爱躺哪儿躺哪儿吧。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着凉?”
说罢,楚九渊便披上外衣,穿好鞋履,出门散步醒酒。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等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两扇朱漆的红板门儿前。
顺着嵌有九九八十一枚鎏金铜钉的门面,往上看去,便见门楼上高高悬挂着块红木匾额。
凤栖宫三个大字,庄严气派。
守门的宫女正打着小盹,乍一瞧见皇帝伫立在眼前,差点儿把三魂七魄都给吓飞了。
她连忙行礼,可话刚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却被对方冷着脸制止了。接着,楚九渊侧身越过小宫女,径自往皇后的寝殿而去。
他脚步极轻,悄无声息地就走近了床前。大手一撩,层叠垂坠的纱幔顿时散落开来,露出内里纤细的人儿。
顾玥宜似乎睡得挺沉。鼻息微微,呼气如兰,模样实在招人怜爱,只不过……
眼看单薄的被子已经往下褪到她的小腹,楚九渊忍不住皱紧眉头,替她把被角掖好。
他的本意很单纯。
原先只想见上一面,以缓解无处排解的思念。但当真正见着了她,心绪又突然变得不那么单纯。
鬼使神差般,楚九渊低头噙住了她柔软的唇。
第27章第27章(二更)
纪华琅何曾被人这般凶过,登时愣住,半晌才回过神道:“陛下当真没发觉,您的偏爱,在无形中给皇后竖立了多少敌人么?”
纪华琅微微瞪眼,目光里充满妒火:“平平都是女人,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丈夫心无旁骛的宠爱?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根本不配拥有爱情?”
楚九渊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直到,纪华琅逐渐安静下来,他才重新开口道:“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就换朕说几句。”
“楚珷这趟回来,朕本是有意劝他与你重新开始的。可现在想来,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他冷声道:“天真到以为几年的时间,改变不了人的本性。天真到以为曾经那么相爱过的两个人,总还有和好的机会。”
纪华琅听得一愣一愣的,似出了神。
然而,楚九渊却不肯给她多余的时间慢慢思索,就接续着说道:“现在的你善妒,得失心重,不论脾气再怎么好的男人,都很难做到无条件地包容。”
语气微顿,楚九渊又叹了口气道:“这性子若是不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将爱你的人推远。”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离开,徒留纪华琅一人独自伤怀。至于她是否能够想通,这就不是楚九渊需要操心的范围了。
夜里,琇琴刚从随墙门上站班的太监手中拿到书信,便匆匆递交给顾玥宜,语气里难掩忧心:“老爷过去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的急切,想来应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玥宜快速地拆开封泥,抽出里面那张对折过两次的信纸。她手指灵动,不出两秒钟就将纸张完整地摊开在眼前,并仔细扫了一遍。
信上大致讲述到,近日朝堂的波云诡谲。首先是摄政王带头揭发,太后的姪子强行索要保护费,数目高达近千银两,当地居民莫不愤慨。
而钱太后作为反击,也将去年摄政王不顾百姓安危,与工部官员营私舞弊。最终导致新建不满半年的桥梁意外崩塌,夺走十几条人命的惨案暴露出来。
以双方这处处针对的架势看来,一时半会的大约不会消停。
因此,父亲特地来信,让她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切勿轻举妄动。
顾玥宜按照惯例,将看过的信件径直扔进烛台中烧毁。
待确定纸上的油墨都已经化作灰烬,再也无法拼凑出信中的内容时,她才缓缓启唇道:“摄政王与太后这对昔日鸳鸯,手头握有对方太多、太多为非作歹的证据,眼下只看谁先站不住脚了。”
琇琴听言,立即回道:“今儿个下午,太皇太后娘娘已亲自向陛下请旨到行宫小住半年,静心礼佛,显然是不打算再帮着公孙氏收拾烂摊子了。”
顾玥宜一怔,连忙问道:“何时启程?”
琇琴迟疑片刻,面上显出几分羞愧之情:“奴婢并未打听清楚,请娘娘降罪。”
见状,顾玥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无妨,碰巧我这几日也闲得慌,赶明儿便去探望皇祖母。”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虽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却不沾身于权力攘夺,只一心念着阿弥陀佛。
她为人淡泊,处事公正,即便面对母族的亲人也从不徇私,却唯独偏袒楚九渊这个亲孙子。
她老人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哀家这个孙儿样样都好,可命运偏偏不肯善待他,非要让他走上一条满布荆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