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堂的四方帐幔里,闷得透不过气。
薛兰漪直到四更才说服自己好生歇息,保存精力。
恍恍惚惚间,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她与魏宣在广阔的草原上跑马。
于红霞铺散的天际线处,一匹马一双人看黄昏。
在无人打扰处,魏宣疑惑地问她:“你迟迟不愿答应亲事,可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不是你不好,只是我还未准备好在四堵围墙中困顿一生。”
大庸允许未婚女子入学堂,赴科考。
未婚女子还可以游四海,广交友。
可一旦嫁为人妇,世家大族岂容妇人如此自由,光后宅事务已经分身乏术了。
薛兰漪也喜欢魏宣,只是还没有找到平衡点。
她歪着头望身后的他:“若我留在后宅照顾婆母侍奉夫君,我可还是我?”
“那……漪漪就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余有我。”
身后是魏宣沉稳而笃定的气息。
他在她身后,年复一年。
替她受外人冷嘲热讽,受军营砲石击打,万箭穿身。
画面转换,那张鲜血淋漓的魏小将军的脸赫然撞入眼帘。
薛兰漪蓦地睁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
“阿宣”二字还在嘴边,入目的却是魏璋赤着上半身的健硕身躯。
魏璋已经许久不练武了,不知近日怎的突然又重拾了晨练的习惯。
做了几年文臣,身体底子虽在,却也生了些文弱气。
可最近一强加习武,那副身子硌人得紧。
尤其此刻刚晨练完毕,健硕的身姿透着薄汗,一双深邃的眸锁着她,似蛰伏的苍狼。
薛兰漪一个“阿”字在嘴边,对上他的眼,立刻舌头打个滚,“阿璋怎突然习起武来了?”
“做噩梦了?”魏璋未答反问。
薛兰漪躲不过他的眼睛,“嗯”了一声:“又梦到那刺客刺杀你了。”
“那这刺客还真叫人念念不忘。”魏璋意味不明。
薛兰漪不欲再论,揉了揉被他硌得生疼的肩颈,起身下榻,“世子早膳想吃什么?妾去吩咐厨房。”
擦肩而过时,魏璋拉住了她的手腕,沉吟片刻,“早上随意就是,晚间备些红糯米糕。”
“红糯米?”薛兰漪神色稍顿,点了点头:“好,妾记住了。”
说罢,与他屈膝,去洗漱和张罗早膳去了。
魏璋站在榻前看着床榻内侧的软枕上被攥起的褶皱。
云锦面料不易起褶,却被她攥成如斯狼藉模样,想是攥了一夜吧。
这一夜又在想什么呢?
反正她平日里不会叫他“阿璋”的,所以方才噩梦中又是打算叫谁的名字呢?
魏璋迟迟盯着榻上褶皱。
青阳入屋伺候洗漱,环视薛兰漪不在屋中,方禀报道:“画已经送到大公子手上了,不过……公子未看便焚了。”
“那真是可惜了。”魏璋脸上并无波澜。
昨夜,他最终送去的不是薛兰漪的私密画。
他并没有爱好将自己的私有物给别人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