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头,佳期抿了抿嘴,伸出手去接,压低声音,“什么折子?是不是刺客……”
裴琅把折子一收,负手站着,笑得十分恶劣,“我跟太后哪来的正事,我的折子又跟太后有什么关系。到底烫着没有?”
佳期黑了脸,把他往旁边推,“没有。这碍王爷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样问?”
裴琅居高临下,挑眉看着她,“太后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王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要在朱小姐面前动手动脚?”
裴琅笑得更厉害了,偏偏扯着大氅带子不让她推开,偏偏要跟她紧贴在一起,“你的意思是,在别人面前就可以动手动脚?长进了啊,娘娘,不枉本王这些年耳提面命。那就好,现在外头都是别人——”
“王爷!”
佳期这次真的在发抖,不知道是衣裳凉津津的缘故,还是真的气坏了,总之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王爷别再说我……吃醋什么的。左右王爷还年轻,总是要成亲的,何必要多这个枝节?难道还要把我的事也告诉她不成?就算她不怪罪王爷,我可……王爷!”
单看屏风上的影子,两人都各自站得笔直,裴琅身后捏着折子,似乎在认真交谈,实则他们凑得极近,裴琅的鼻息就碾在佳期的睫毛眉端,逼得她睫毛颤颤几欲闭眼,越发急得脸红耳赤。
而他不慌不忙,“把你的什么事告诉她?小太后娘娘,说说看。”
佳期呼吸一滞,裴琅托住了她的腰,使得他们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岿然不动,“娘娘有什么事好告诉她?告诉她什么?”
佳期胆子大归大,但在这些事上却总有些笨,总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裴琅,一时间死死咬着牙,“你……混蛋,你刚才……”她被弄得忘了怎么骂人,急得恶狠狠地瞪他,“可惜极了,遇刺的不是你。”
裴琅也不生气,还笑眯眯的,“本王就当娘娘是担心本王,这好意本王心领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本王该拿什么还娘娘呢?”
佳期就知道他来这一趟是不怀好意,又不能当场跟他翻脸,懵懵然不知道怎么办,连额角的细汗都冒出来了。
裴琅看她明白,不禁又笑了,“看来,娘娘倒和本王想到一块去了。”
佳期茫然想起,这是到木兰山的第一天,裴琅出入她这里,再不用层层宫门拦着,加上他本来就花样多,她这几日又不知道要受什么欺负,真快哭了,“,不行,这里、他们要看见的。”
她这么一着急,嗓音便有些急切,仿似逃家学被抓个现行的小孩子,裴琅越发好笑,越起了逗着玩的兴致,他向前一步,佳期就向后一步,一直被他逼到墙角,“今日劫后余生,本王本想看看太后吓着了没有,现在看来,太后倒是生龙活虎,精神头很好。”
佳期操心着屏风上的影子,歪头越过他的肩膊去看,裴琅已一低头吻了下来。
佳期已经看清楚了,角度取巧,屏风上并看不出他们靠得这么近,于是没再挣扎,慢慢静下来,踮着脚尖,任由裴琅久久地磋磨。
反正他不过就是要告诉她,“你想得美”。就算他如今有了朱紫庾、今后有了正牌王妃,他想要佳期伺候的时候,她还是要颜面无存,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
佳期心里明白,在裴琅心里,她反正早已经坏透了,不在乎多加一点不堪。
外面的人仍在等着,话音若有似无,从屏风下绕进来。佳期听见朱添漫似乎在问青瞬:“今日出了大乱子,陛下和太后吓着了不曾?”
青瞬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阵仗闹得大了些。”
朱添漫一哂,“原来如此。看王爷动了那样大的肝火,底下的人被训得头都不敢抬,我们还当是有多大的事……”
青瞬道:“朱小姐在车上,王爷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声音从屏风外头传进来,佳期仍旧没动,眼瞳睁着,定定望着裴琅。裴琅咬够了,松开她看了看。
佳期今日穿得格外厚,深衣叠叠,不可侵犯,可是嘴唇肿了,愣愣呆呆地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更显得幼小脆弱,唇肉上清清楚楚有一痕牙印。
裴琅自认的确有些背德,佳期穿的这身衣裳越是危不可亲,便越是引人想扒开看个分明再侵犯殆尽,可佳期于他,从来都远。
他端着佳期的下巴看了半晌,直看到佳期脖子都酸了,他突然嘀咕了一句,“恨不得世人都是瞎子。”
佳期神情有些茫然,显见得是没听真,但也没问。她一向顺着他,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琅方才听闻太后车马遇刺时,头脑里“轰”的一声,几乎握不紧马鞭,射出那一箭时,心里几乎是茫然的,他不知道车里的人究竟如何,可大约厄运缠身久了,总有一二幸事,她不过是被朱紫庾弄湿了衣裳。方才大约是心神一松,他竟忘了跟她做对,此时看她一脸敷衍,他忽然很不高兴。
佳期脚都麻了,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只觉得此情此景安静极了,惹人想起些不该想的往事,轻轻往后一挣,裴琅似乎也突然清醒过来,将手一松,眉眼一挑,低声笑话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太后这醋吃得赏心悦目,今后可要常吃,本王吃饺子就要这口醋。”
佳期又气又怒,抽身便回了寝殿,脸朝下倒进被子里。
她听见外面是裴琅爽朗清亮的笑声,“羊?不成,今日必得吃鹿肉,朱将军,别的事都好依你,吃鹿肉这事却得听本王的,今年中秋原本有鹿肉宴,一时有事,却没去成……”
裴琅这把嗓子好听,可是佳期今日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外面的人散了,青瞬走来走去忙碌着,耳朵上挂着小水晶坠子。随着走动,那小坠子摇来摇去,在青瞬耳边摇出光点。佳期看见了,心里就不时掠过方才的景象,烛火亮,明月亮,裴琅眼睛也亮,如星如萤,她顾不得看,昂着下巴被咬得喘息凌乱。
她拿了帕子,闷不做声地趴在榻上,把嘴巴擦得通红。
夜间,裴昭来陪佳期吃饭,很奇怪的样子,问她:“母后,你脸发红,是不是火盆又烧得太热了?这耳朵又是怎么了,怎么红红的,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