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偶尔漏下几丝冷光,落在修道院高耸的灰色尖塔上。
远远望去,钟楼的轮廓在夜雾里若隱若现,长廊的窗洞透出零星烛火,像在黑暗中凝视来者。
修道院本应肃穆清冷,但此刻却带著军营的气息:外墙下堆著长枪与圆盾,门口篝火映照著库曼守卫粗獷的脸庞,他们披著斗篷,手握弯刀,眼神像狼一般冷漠而凶狠。
厚重的木门在铁链牵动下缓缓开启,发出低沉的哎呀声。
火光从门洞里溢出,映在湿漉漉的石板上。
莱昂策马缓缓驶入,铁蹄声在石庭里空旷地迴荡。
庭院不大,但气氛压抑。
原本属於神职者的寧静院落如今铺满了乾草与马蹄印,石拱迴廊下立著几个披甲的匈牙利骑土,胸甲在火光下泛著暗金色的光。
几名库曼人正蹲在廊下磨刀,看到莱昂入內时抬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著陌生与戒备。
带队的王室信使下马后,示意莱昂隨他步行穿过长廊。
长廊里烛火摇曳,石壁上悬掛的圣像被烟火熏得发黑,壁龕里的蜡烛滴落的蜡泪已经凝固在圣徒的足下。
低沉的风声在拱形的穹顶间迴荡,与远处传来的铁靴声交织。
莱昂行走在廊下,斗篷轻轻拂过石板,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这个地方的每一寸空气都提醒他一一这里是仇人的地盘。
他注意到廊角处的阶梯通向上层议事厅,此刻有几名匈牙利侍从在搬运酒桶和银盘,压低声音交谈,似乎正为某个夜间聚会做准备。
信使推开了通往大殿的门。
大殿原本是修道院的祈祷之地,如今却被改造成了权力的厅堂。
几盏悬掛在横樑上的铁质枝形烛台投下昏黄的光,映照在石壁与穹顶彩画上,把圣徒的面孔扭曲得若隱若现。
两侧长桌上摆著酒壶、金盘和甲胃,混合著酒香、火烤肉香和淡淡的铁腥气。
莱昂踏入时,大殿尽头的高座上端坐著西格斯蒙德。
他身披深红色披风,肩头的金边在烛火下闪著光,长发微卷,面容端正而冷峻,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来。
长廊外的风捲动火焰,大殿里却静得压抑,只有火焰轻轻劈啪作响,每个人都在等待著西格斯蒙德开口说话。
西格斯蒙德没有急於开口。
他倚坐在王椅上,深色的眼晴像一潭幽深的湖水,从莱昂的头顶缓缓扫到脚下,目光之中带著审视,又像在衡量一柄刚入手的利剑。
他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更像是捕猎前的漫不经心。
“你,就是那个让整座库腾堡都为之沸腾的剑士?”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座大厅。
莱昂缓缓行礼,语气克制而平稳:“是的,陛下。”
西格斯蒙德微微前倾,眼神凌厉,像是要从莱昂的脸上读出一切心思。
“库腾堡的街头巷尾,如今全是你的名字。”他低声道,“据说,你在比武场上一人压下了整座城的剑土?”
莱昂垂下眼帘,声音平静如常:“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剑术切而已。”
西格斯蒙德的手指在椅扶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谦虚的人,更值得留意。”他似笑非笑地说,“更何况,我听说,你已被人称作一一波西米亚剑圣。”
话音落下,大殿一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壁炉里炭火的轻响。
忽然,他抬手一挥:“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