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缓缓起身,那张如生铁铸就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冰冷的怀疑。
“刘大人,本官在户部,见过的败家子能从京城排到南阳。”
“但像你这般,把败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义正言辞的,倒是头一回。”
他冷哼一声,猛地一甩朝服广袖,动作间带著一股肃杀之气。
“也罢!”
“既然你如此自信,本官今日就陪你走这一遭!”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本官看到的,只是一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你这颗脑袋,怕是不够本官向圣上交差的!”
知州大人闻言,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
“李大人,您儘管看。”
“若是这南阳城有半分虚假,下官这颗人头,愿为您此行的功劳簿再添一笔!”
陈默跟在两人身后,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麻烦透顶。
这老头子今天是吃错药了?
平时连府衙大门都懒得出的一个人,现在竟敢跟户部侍郎叫板?
还这么护著自己,图什么?
图我以后给他养老送终吗?
三人刚一走出府衙大门,李侍郎那锐利如鹰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眼前,哪里是他想像中民生凋敝、强征暴敛下的死城?
宽阔、平整得足以並排行驶四辆马车的青石板大道,乾净得能映出人影。
道上,是望不到头的商队,马蹄声、车轮声、伙计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囂而充满活力的洪流。
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櫛比,酒楼、茶馆、绸缎庄、香料铺……每一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踩烂了,人头攒动,生意兴隆到不可思议。
最让李侍郎心神剧震的,是那些百姓的脸。
那不是一张张麻木、愁苦、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脸。
而是红光满面,眼中带著笑意,身上穿著崭新衣裳,洋溢著安居乐业的富足与精气神!
“这……”
“这……真的是那个年年上奏哭穷的南阳府?”
李侍郎的声音低不可闻,带著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知州大人脸上得意的笑容更盛,他就像一个炫耀自家珍宝的收藏家。
“李大人,您看这些商铺,哪一家不是这两个月新开的?您再看这些商队,哪一支不是听闻我南阳新政,从千里之外慕名而来?”
他用拐杖指向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声音洪亮。
“而这一切,皆是陈通判的手笔!取消入城税,是开门揖客!简化商引,是筑巢引凤!三日结案,是定鼎安商!”
“这三板斧下来,天下商贾,焉能不趋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