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回头看了看那块刻著“规矩”二字的石碑,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领粥的、饿得皮包骨的小孙子。
最终,他一咬牙,颤巍巍地走到了陈默面前。
陈默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有效。
他当著所有民夫和官员的面,命人將那名刘管事绑在石碑前。
“陈……陈大人,我……我是孙侍郎的人!你不能……”刘管事嚇得屁滚尿流,裤襠一片湿热。
陈默面无表情:“把他的名字,以及他贪墨的款项、换掉的石料数量,用硃砂,给我一笔一划,重重地刻在石碑的最顶端!”
石匠手起锤落。
鲜红的硃砂字跡,如同鲜血,刻入石碑,触目惊心。
“送回京城,交由大理寺,抄没其家產,用以抚恤去年因河堤失修而亡的灾民。”
看著被塞进囚车的刘管事,所有京城官员的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们终於明白。
陈默立的不是碑。
是铡刀。
春汛,如期而至。
浑黄的河水咆哮著,捲起巨浪,一次又一次凶猛地撞击著焕然一新大堤。
数万百姓,却不再是惊恐的灾民。
他们自发地站在堤上,手持工具,彻夜守护。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一种决绝。
他们守护的不是冰冷的土石,是他们亲手挣来的,活下去的希望。
大堤,稳如泰山。
……
紫禁城,御书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躬著身子,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发颤。
“启稟陛下……黄河大堤,安然无恙。”
“工程……比预算,节省了两成。”
“结余的钱款,陈大人將其全部分发给了筑堤的百姓,帐目……也一併刻在了碑上,分毫不差。”
御座之上,赵乾一言不发。
他手里展开的,是一张巨大的拓片,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来自黄河大堤的碑文。
他的指尖,在那鲜红的硃砂刻出的“刘管事”的名字上,轻轻划过。
拓片的最后,是那一行孤零零的落款。
督造:陈默。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嫉妒,惊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崇拜,在他们心中交织。
这个从南阳来的年轻人,用一种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方式,解决了这个困扰大炎数十年的顽疾。
他不是在修堤。
他是在诛心。
诛贪官污吏的心,也诛他们这些安於现状,不思进取的老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