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像一场百人的朝拜。
风仍在呼號,可却吹不散这股从骨子里散出的敬意。
等他们渐渐靠近那片染血的尸山时,一个个下马,脚步沉得仿佛灌了铅,表情却仿佛还停留在震撼的余波中。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走向自己的皇帝。
不是受召。
不是恭迎。
而是……仰视著,被压著,被震著,被他的一人之力迫得再不敢轻视世间任何一个“少年”二字。
赵烈的脚步,比所有人都慢。
他走在最前,却像是拖著一身千斤的无形重担。直到他终於走近那尸山,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萧寧的背影,缓缓印入他的视野。
白衣染血,如雪被烈火烧红。
剑锋垂地,寒光依旧。
那少年皇帝侧身而立,背部挺直,气息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方才血战三十万的不是他,而只是將雪上的灰尘拂去。
赵烈只觉鼻腔一酸。
他终於走上前一步,膝盖几乎在触到雪地的一瞬——就弯下了。
扑通。
重重跪下。
他没有说“微臣叩见”,没有说“陛下圣安”,没有说任何礼制之言。
他抬起头,眼圈红得骇人,胸腔剧烈起伏。
一句话破口而出:
“陛下……末將……惭愧至极!”
嗓音嘶哑,仿佛在风雪里被撕碎。
“末將赵烈……来迟了!”
陆頡紧跟著跪下,声音像埋在雪里的雷:
“末將……来迟了!”
董延也跪下,低头重叩:
“末將……来迟了!”
“末等……来迟了!!”
百余人整齐跪地,整片战场仿佛被这一声声“来迟了”震得迴响久久不散。
那语气里,没有羞耻。
只有从心底被震撼得彻底服输的敬畏。
萧寧静静看著这一切。
他的目光没有居高临下的骄傲,没有战后常见的疲惫。
只有一种淡得近乎冷漠的坚定。
等眾人全部跪下,他才轻轻抬了抬手。
“起来吧。”
没有多言。
也没有接受他们“来迟”的罪责。
赵烈抬起头,看见萧寧的表情时,心臟狠狠震动了一下——
少年皇帝的目光落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