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下的胎动,让他感觉到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这是他的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
一旁的钱卿卿安静地坐著,手里捧著一卷诗集,目光却没有落在书页上。
她看著眼前这一幕,眼中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淡淡的、发自內心的羡慕。
她伸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枫叶,指尖在叶脉上轻轻划过,觉得这山间的寻常草木,都比王府园里的奇珍异卉要来得可亲。
她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向前方那个男人。
只要看著,心里就觉得踏实。
到了山脚,眾人下了车。
山道上,刘靖一手抱著小桃儿,另一只手紧紧牵著崔蓉蓉。
他感觉到脚下一滑,立刻站稳,同时收紧了手臂。
“慢些,脚下有青苔。”他的声音很沉稳。
崔蓉蓉看著他紧张的样子,眼底漾开一丝笑意。
“夫君倒比我还紧张。”她轻声说。
刘靖低头看她,也笑了,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丝认真。
“能不紧张么?这可是一大一小两个命根子。”
崔蓉蓉没再说话,只是將身子更安稳地靠向他,任由他带著自己,一步步向上走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正午时分,终於登上敬亭山顶。
山顶有凉亭,视野开阔。侍女们早已铺好了锦垫,摆上了食盒里的餐点。
重阳糕,菊酒,还有一些精致的小菜。
凭栏远眺,半座歙州城尽收眼底。
远方田野阡陌纵横,新收的稻田只留整齐的麦茬,像一片金色的绒毯铺在大地上。
近处,新安江如一条玉带,蜿蜒穿城而过,阳光下波光粼粼。
城中炊烟裊裊,坊市间人来人往,一片生机。
“好一派锦绣江南。”
刘靖负手而立,望著自己一手打造的土地,胸中豪情激盪。
废苛捐,清吏治,兴工商……
短短数月,这座死气沉沉的州城,已然换了一副面孔。
这是他的心血,他的根基。
崔蓉蓉走到他身边,顺著他的目光望去,柔声道:“是啊,夫君来了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百姓脸上的笑,是真的。”
刘靖回过头,看著妻子柔美的侧脸,又看了看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儿,心中一片安寧。
他忽然感慨万千,沉吟片刻,朗声开口,声音在山风中传出很远。
“九日登高望歙州,金风涤盪旧日愁。”
“民心为刃今在手,江山万里待从头!”
“他日龙起新安水,敢笑黄巢不丈夫!”
诗句平白,却字字如铁,带著一股要將天地都踩在脚下的杀伐之气!
尤其是最后一句“敢笑黄巢不丈夫”!
黄巢是谁?
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乱世梟雄!
刘靖此言,分明是说,他日若能得志,功业將远超黄巢!
崔蓉蓉的脸色白了一下,但看著丈夫那张写满自信的脸,她最终只是柔柔一笑,没有多言。
她的男人,本就该有这般气魄。